“殿下。”江萤唤了身,趿鞋走到他的身旁,低头看向那封手书:“这是夜里的殿下留下的。”
容隐低低应了声。
他执起案上那封手书,并未刻意折叠,也未曾翻看。
仅是就这般自然而然地放在昨夜还未烧完的红烛上。
炽热的火苗舔上纸页,霎时间便令那封手书翻卷泛黄,紧接着便在蜡泪间灼灼燃烧起来。
‘去查京城附近守军的动向’
‘盯死边关,不许任何人回来’
江萤仅看来得及看清面上的寥寥几句,眼前的手书便已在火光下化为灰烬。
“殿下就这样烧了……夜里的殿下不会恼怒吗?”江萤启唇,略带忐忑地问道。
容隐低眸看向她,安抚似的轻抬了抬唇角:“般般不必担忧。”
他将烛台放到窗畔,任由残留在蜡泪上的灰烬被夏风吹散:“这本就是留给孤的书信。”
江萤低头看着烛台里猩红的蜡泪。
拢着衣襟的指尖也微微收紧。
“殿下。”她迟疑着轻声:“殿下是不是觉得……”
她没有再说下去。
或者不仅仅是容隐与容澈。
便连那位病入膏肓的帝王也早有疑心。
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
足够给肃亲王定罪的证据。
容隐微顿了顿。
他垂手将烛台放回原处:“孤甚少妄自揣度。”
他语声淡淡:“左不过是这两月间的事,最迟中秋前后,便能见分晓。”
() 江萤轻蜷了蜷指尖。
没有再问。
似是看出她的不安。
容隐敛去眉间霜色,抬起指节替她轻顺了顺垂落在腰际的乌发。
“容澈昨日未带你的侍女进宫,今日便由孤来替你梳妆。”
江萤仰起脸,对上他温和的目光。
原本翻涌不安的心绪也似微微平复了些。
她轻轻点头,跟着容隐在镜台前坐落。
微黄的铜镜里映出少女姝丽的容貌。
鸦青的发,红润的唇,白玉似的的肌骨。
容隐似也有顷刻的离神。
他微垂眼帘,打开面前的妆奁,自里面寻找着合适的发饰。
他们昨夜来得仓促。
未带江萤自己的妆奁。
如今放在偏殿里的,是内务府临时送来的首饰。
容隐简单地取出几支发簪,目光又在不经意间落在一支赤金点翠鸾凤金簪上。
华美而冰冷的色调。
江萤极少戴这样的首饰。
倒是符合他母后的喜好与身份。
容隐微敛了敛眉。
长指略过那支金簪,转而取了支色泽温柔的羊脂玉簪替江萤绾发。
江萤隔着面前的铜镜看向他。
见他似有些心神不宁,便轻声问他:“殿下有什么烦心事吗?”
容隐替她绾发的动作微顿。
继而江萤听他淡淡启唇道:“孤以为,孤多少了解自己的母后。”
江萤轻怔。
却没有选择打断他的话。
于是容隐便也继续说下去。
语调淡而平静,听不出过多的心绪。
“孤的母后冷静、凉薄,懂得也过于懂得权衡利弊,即便是亲生的子嗣也从未放在心上。”
“孤从记事起,便从未见过母后在意过谁。”
江萤微微低眸。
红唇张了张,却又最终没有作声。
容隐视线停落。
他的凤眼深邃如潭水,像是在顷刻间读懂她的所有心思。
他询问道:“般般是觉得,孤的母后更偏爱容铮。”
江萤的羽睫微低了低,有些怕直言会伤到容隐。
但却又无法否认。
毕竟嫁入东宫许久,她也能看出,皇后对六殿下毫不掩饰的宽纵与偏爱。
可容隐似并未在意。
他仅是轻阖了阖眼,便启唇道:“容澈也是这般认为。”
他道:“但母后只是较之于孤,更偏爱容铮。”
他说罢微垂眼帘。
修长的手指轻点过匣中的两支发簪。
就像是两支不同的簪子。
他的母后也许更偏爱那支赤金鸾凤的金簪。
但物件终究也只是物件。
必要的时候皆会舍弃,永远也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他徐徐启唇
,像是在询问江萤,也像是在询问自己:“像是孤母后这样的人,她真正在意的,会是什么?”
江萤犹豫着答道:“是权利吗?”
容隐道:“无论最终是谁继承大统,她皆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又有何必要去做多余的事。”
江萤想了很久。
最终也唯有低声道:“臣妾不知。”
好在容隐也并未再问。
他替江萤将最后一支珠钗戴好,便如常扶她自镜台前起身。
妆奁合拢的那刻。
江萤听容隐淡声道。
“若有机会,孤也很想问一问母后。”
*
凤仪宫里,帘幔低垂。
因皇后要静心诵经的缘故,殿内伺候的宫娥们皆被遣离。
唯独掌事宫女青琅捧着新熬好的汤药自殿外进来。
她跪在皇后的榻前,将手里晾好的汤药举过眉心:“汤药已能入口,请娘娘服用。”
姜皇后半倚在榻上。
手里的经卷缓缓翻过一页。
“迟了一盏茶的时辰。”她问道:“为何事?”
青琅俯首在地:“太子与太子妃在宫中留宿。奴婢今早才得知的消息,遣人过去伺候时耽搁了些时辰。请皇后娘娘恕罪。”
姜皇后翻动经卷的手指微停。
良久后方启唇道:“多日不见,隐儿L倒是与本宫愈发生疏了。即便是来宫中留宿,也不往本宫的凤仪殿走动。”
青琅低声:“听闻太子殿下白日便入宫议事,因有些事务未能处置完毕,方在宫中留宿。天明后将政务交还,便即刻返回东宫……并未去过旁处。”
“其实也无妨。总是要有这一日的。”姜皇后微阖了阖眼,像是信口提起:“蕴宜的孩子应当也有五个月了吧。”
青琅应是:“皇子妃的胎像极稳,请娘娘放心。”
姜皇后微微颔首。
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书脊上,轻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铮儿L离开长安城已有数月。她独自留在府中未免有些孤单。”
“恰好近来无事,便让诸位皇子妃们陪着她到京郊的禅寺里走走。”
她说至此微顿,抬起目光看向梅林的方向。
那双清丽的眼中冷静如常,如她的语调并无波澜。
“就权当是祈福散心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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