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泽一见所说的地下室其实之前检察官和神奈川县警都来搜查过。
是一个放了很多杂物的地方,摆放着很多健身器材。
因为梅泽一见给的提示是地下。
所以松田阵平就着重检查了一下地板,果然在走路的时候发现某一块地板有松动。
之后,就是云居久理帮不上忙的拆卸时间了。
松田阵平用一把剪刀。
轻松撬开了地板的瓷砖,看得云居久理在旁边拍手:“真厉害。”
瓷砖里面有一个笔记本。
那个年代的日本警察都很喜欢以记日记的形式来描述自己破案的过程,还有很多刑警在退休之后会把自己的勘察笔记以出书的形式卖出,很多推理爱好者都喜欢收集各种警察们的手册。
梅泽一见的手册看起来好像和别的笔记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都是那个年代很常见的牛皮本。
云居久理对这种东西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赞赏,但松田阵平看得很认真。
这可能是来源于某种男人们之间的浪漫吧。
她更在意的,是那张云居莲花寺的照片。
照片已经非常老旧了。
乃至于连上面人物们的五官都看不清楚。
大概有一三十个孩子。
年纪参差不齐。
有的看起来像是国中生,而有的看起来好像还只有幼稚园的年纪。
松田阵平暂时先把手里的笔记本放了放,凑过来询问道:“怎么样?哪一个是你?”
这些孩子们都围绕在坐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身边。
只有一个女孩站在男人的正后面,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歪着头看起来很乖。
松田阵平也一眼看到了那个女孩,捏着照片上下左右地翻看:“你小时候这么瘦啊,看起来好像营养不良呢。”
云居久理也不能确定那个女孩是不是她,但是垂挂在女孩脖子前的一枚弯刀刃证明了她的身份。照片在她的眼前仿佛扩张一般地肆意放大,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裹住。她的灵魂好像被这张照片吸了进去,眼前所看到的也是这样雾蒙蒙的世界。她虽然身处在其中,却又和照片里的人有些不同。啊,这就是云居莲花寺的样子吗?云居久理看着手里的这张照片,记忆仿佛续上了四年前的那个废墟,她跟上了那个拎着汽油桶的人,看着ta微微转过来的侧颜。
近一点、再近一点。
记忆像是被拉成了一条丝,以极其慢速的频率在挪动着。
直到旁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嗤”。
声音很轻。
但刚好在云居久理左耳旁边传来的。
治疗了两天,她左耳的听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虽然还有点微弱,但距离这么近还是能听到声音的。
记忆的气泡消散,云居久理的手微微顿了顿,差点没有拿住照片地回头看了一眼发出这
一声不屑的人。
“怎么了?”云居久理问。
松田阵平没有看她,而是眼睛微微下耷着看着云居久理手里的照片。
这个时候云居久理才注意到,在照片里的自己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好像和她差不多的孩子,那个孩子的头发贴着头皮剃掉看起来应该是一个男孩子。
那个男孩子的手勾搭在云居久理的肩膀上,脑袋朝着云居久理的位置靠过来的时候,云居久理对于这样的亲昵状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排斥,看起来关系非常好的样子。
云居久理没懂他那一声“嗤”是什么意思,而是把照片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转头询问:“笔记簿上写了什么?”
松田阵平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云居久理,指着上面的内容说:“梅泽一见写道,四年前他为了调查检察厅大批量处理官员这件事,联系到了一位律师。”
云居久理蹙眉:“难道就是……”
松田阵平点头:“嗯,听说十三年前的‘检察厅之年’,落马了数千位官员。其中有很多人都联系到了背奈先生,希望背奈先生能帮自己打官司。那个时候背奈先生还没有放弃律师这个行业,也没有出事……”
这个出事代表的就是……背奈云墟的眼睛还没有瞎。
——“有的人对我说,做事情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们就让我的一只眼睛永远闭上了。”
背奈云墟的话从记忆中浮现出来。
云居久理得呼吸微微停滞,一股头脑酥麻的怒意灌溉理智,让她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背奈先生他……
因为帮那些有可能是被检察厅构陷的官员们辩护,所以才被报复了吗?
松田阵平并没有注意到云居久理的愣神,而是专心致志地念着笔记簿上的内容:“……梅泽一见说他联系到背奈云墟的时候,背奈云墟已经改名换姓成为了一家寺庙的住持,并且在帮助政府照顾很多没有监护人的孩子。梅泽想要和背奈云墟面谈‘检察厅之年’发生的事情,背奈云墟答应了,并约定了时间。但是在约定时间的当天,云居莲花寺便发生了爆炸塌陷还有后续的人为纵火。”
说到这里的时候。
松田阵平“唔”了一声:“没错,梅泽一见也说是人为纵火,可能是他那个时候在京都调查过了吧。后来检察厅还把这件事并入到了‘炸彈传真犯’的身上,但梅泽一见和我们之前推算的一样,这两个案子不应该被并到一起。这张照片是梅泽一见当时在废墟某具尸体身上找到的,因为被放在那具尸体身体里,所以没有被完全烧毁。我想那个尸体,应该就是……”背奈云墟。
他说完之后,看向云居久理的时候看到了她脸上某种冷厉的神情像是墨水一样,在她素白的脸上扩散,浓成一团。
“……”松田阵平。
云居久理的手抓着相片的边角,指骨用力到发白。
这是什么样的情绪?
她控制不住。
好像要毁灭什么,来
平息她心中的怒气。
在很早之前,中条青方就跟云居久理提及过云居莲花寺的事情。
那个时候云居久理只以为可能是梅泽一见之前调查过云居莲花寺的事情,所以听到云居久理也来到那里之后,才会多嘴问了那么一句。
当年被云居莲花寺收养的孩子有很多。
但是那些孩子们的资料档案,都随着那场大火被销毁了。
松田阵平之前也去查过云居莲花寺的资料。
只查到了一些云居久理上学时的档案记录和老师们对她的评价。
但这些评价都来源于学习方面,并非云居久理在云居莲花寺里的生活。
梅泽一见在笔记簿里也说,云居莲花寺被烧毁之后,整个寺庙里所有的东西都荡然无存。
不管是人生活过的痕迹,还是昔日放在那里的一切……全部都没有了。
如果说塌陷只是摧毁了一部分,那么大火焚烧的就是所有。
对此,梅泽一见认为。
“有人故意销毁掉这一切。”松田阵平坐在驾驶座上,让车辆缓慢而又匀速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云居久理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把那张唯一证明自己在云居莲花寺里生活过的照片,放在口袋里。听着车厢内的电台广播中,对她极尽赞美的各种夸奖。
——“新人律师人生第一场离婚官司,揪出十年前伤人冤案。第一场公诉案,在有明确伤情鉴定的听力受损80%的情况下,认证犯人无罪。”
——“就此,很多市民表示‘检察厅也不过如此’、‘幸亏律师小姐能找到关键证据,不然检察厅不是冤枉好人了吗?’”
——“在赞许这位律师新人的同时,我们是否也要为检察厅的专业水准而感到担忧呢?”
对于这样的称赞。
云居久理并高兴不起来。
她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
一直、一直、一直在盯着她。
“检察厅吗?”她的声音瘆着寒意。
很好。
她对那个地方,莫名地感兴趣了呢。
*
——“……我们是否也要为检察厅的专业水准而感到担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