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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他点点头,继而与四爷道:“这两个孩子都长得好,远远瞧着像双生子似的,偌大一个亲王府,从前我每每过来都觉得寂寥,如今添了两个孩子想必也能热闹不少,真是恭喜四哥了。”

话毕,他就解开身上的玉佩,将玉佩递给弘历,又取下手上的扳指递给弘昼,含笑到:“来,这是十三叔送给你们的见面礼。”

四爷道:“十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自十三爷因皇上初次废除太子纳谏后,彻底惹了皇上厌弃,遭到皇上圈禁,如今虽已被放了出来,但皇上对他仍是不喜,平素视若罔闻也就罢了,该有的赏赐是一样没有,若非他暗中补贴,只怕府中上下度日都难。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十三贝勒这玉佩与扳指已算他身上顶值钱的东西了。

十三爷身上虽带着凄苦的气质,可也有书生的儒雅,微微一笑更增几l分俊朗:“四哥,我这个当叔叔的要给侄儿见面礼,你也要拦着吗?”

说着,他更是站起身来,一瘸一拐走到了弘历与弘昼身边,不由分说将玉佩和扳指塞到了弘历和弘昼手里。

弘历懂事得很,下意识看向四爷,仿佛收不收就看四爷一句话。

但弘昼却将扳指塞到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脆生生道:“谢谢十三叔。”

他知道四爷的意思十三爷都清楚,可作为一个男子,作为一个长辈,既然东西送出去了,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在这里你推我让的,只会一次次提醒十三爷如今自己落得何种境地。

顿时,四爷不悦的眼神就落在了弘昼面上。

十三爷瞧见却是笑道:“别理你阿玛的,好生将东西收起来,长者赐不可辞。”

弘昼嘿嘿一笑,重复道:“对啊,长者赐不可辞。”

十三爷又转头看向弘历道:“你也将十三叔给你的玉佩收起来吧。”

弘历再次看向四爷,见四爷并未反对,这才乖乖将玉佩收起来。

两个孩子就被陈福带了下去。

四爷幽幽叹了口气,道:“十三弟,你这又是何必?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玉佩是当年我们随着皇阿玛南下时买的,还有这扳指,也是你大婚之日皇阿玛送给你的……你就这样

送给了两个孩子?”

十三爷笑道:“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况且你也知道,如今这些东西对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从前他有多敬重皇上爱戴皇上,打从心底里将龙椅上的那个人当成父亲,可如今那个人对他而言只是皇上罢了。

四爷的谨慎已刻到了骨子里,便是他与十三爷两人独处时有些话也不会深谈,只道:“如今你的腿可好些了?我已与年羹尧说了,要他帮着寻摸几l个名医。”

对他而言,十三爷就像他的亲弟弟一样,眼见十三爷变成了个瘸子,他心里自不好受。

十三爷摇摇头道:“不过是老样子,每日依旧流脓,太医也来看过几l次,每次吃的药和敷的药开了一大堆,却总不见好。”

“四哥,你就不必白费力气了。”

“若你因我的病四处寻医问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说不准他们又会在皇阿玛跟前大做文章的。”

这话再次戳了四爷的心窝子。

当年皇上初次废太子,他与十三爷都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面对着皇上对废太子的斥责,他劝上几l句后见皇上怒容满面,聪明的选择了闭嘴,但十三爷却是逆流而上,直言纳谏,最后落得一个圈禁的下场。

他道:“他们若要做文章,只管去做就是了,难不成你就不是皇阿玛的儿子,不是他们的弟弟了?”

顿了顿,他又道:“先前皇阿玛也问过我你的病情如何了,我如实回答,皇阿玛纵然没说什么,可我看他神色也是担心你的。”

“紫禁城的太医们一个个是捧高踩低,跟红顶白,若不是皇阿玛暗中叮嘱过他们,他们哪里会去给你看病?”

“我们与皇阿玛是父子,也是君臣,先有父再有子,先有君再有臣,你与皇阿玛怄气做什么?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从前皇阿玛总说你性子仁善温和,可我看啊,你性子最是执拗不过,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

十三爷只淡淡笑了笑,从前他也是皇上疼爱的儿子,一朝从云端跌入泥中,其中苦楚唯有自己知晓。

但他是个认死理的人,认准了的事就不会回头:“四哥既知道我是什么性子,又何必劝我?”

说着,他站起身就要走,“如今皇阿玛依旧对我不喜,我不便多留,免得落人话柄,惹得皇阿玛对你也忌惮起来。”

四爷还想要留他,可哪里留得住,只能一瘸一拐见着他离开。

四爷心里很不舒服。

从前宛如一母同胞亲兄弟的两人,到了如今想要痛痛快快说几l句话,吃顿饭都难,可便是十三弟落得这般境地,也还记得马上要至中秋,前来给他这个当兄长的问安送节礼。

也正是如此,所以四爷那颗力争上游的心越发汹涌澎湃,唯有上位者,才能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才能将那些曾践踏过他们的人狠狠踩在脚底下。

人人都知道十三弟腿上生了顽疾,可好端端的人怎会患上这样的怪病,不

是他们在其中捣鬼造成的还能是什么?

***

离开外院书房的弘昼与弘历正讨论着十三爷,弘历低声道:“……十三叔的腿怎么就成了那样子?难道宫中的太医医不好吗?”

弘昼想着历史上的十三爷很是唏嘘,可他相信,随着四爷登上那位置,十三爷会苦尽甘来的。

他道:“应该是看不好了,若不然,阿玛定会治好十三叔的腿的。”

说着,他更是道:“哥哥,你别担心,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他向来是个乐天派,觉得天塌下来也有个子高的顶着,为十三爷惋惜过后,很快又开心起来。

等着他回到缓福轩的时候,钮祜禄格格已经走了。

因生辰的缘故,耿格格今日穿着身石榴红缂丝暗纹褙子,衬的她面容有几l分艳丽娇俏。

她坐在炕上等着弘昼已有一会儿了,笑眯眯道:“说吧,咱们弘昼有什么礼物要送给额娘?”

弘昼转身就回屋,好一会才拿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的是乱七八糟的,与今日弘历写的那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耿格格一愣,迟疑道:“这是……”

弘昼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满皆是“额娘真笨”的意思,继而正色解释道:“喏,额娘,您看,这个是我,这个是您,这个是阿玛,你们牵着我的手。”

他又指了指远些的人儿,不,他所指的地方叫墨团应该更合适些:“这个是橘子,这个是哥哥,这个是钮祜禄额娘,这个是星德哥哥……我们都在一起。”

“我想要我们永远都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在一起,额娘,您说好不好?”

耿格格一愣。

从前弘昼从未在她跟前说过类似的话,在她看来,定是因她大病一场,所以才叫这孩子有如此感悟,心里一阵酸楚。

但弘昼没告诉她,这是他胎穿之后最大的愿望,旁人倒是其次,耿格格一定要好好的。

故而弘昼看到耿格格眼眶红了,很是不解,手忙脚乱替她擦眼泪:“额娘,您怎么了?”

“没什么。”耿格格笑中带泪,哽咽道:“额娘这是高兴了,额娘也巴不得咱们永永远远都在一起。”

“弘昼放心,额娘定身体健康,活到九十九。”

历史上的耿格格的确是个长寿之人,虽没有活到九十九岁,却也是难得长寿之人。

四爷走进来时正好瞧着耿格格在抹眼泪,本就心情不好的他当即就皱眉道:“弘昼,今日你额娘生辰,你怎么又惹她生气了?”

弘昼嘴巴一瘪,满脸不高兴看着四爷。

耿格格忙道:“王爷冤枉五阿哥了,妾身是太高兴了。”

说着,她就拿起弘昼送给他的生辰礼物给四爷看,更是细细解释起来:“这个是您。”

若是耿格格不解释,四爷真的很难将这人身上穿着大红衣裳,头上长着三根毛的人认成自己,不,应该说很难将画中这东西认成人。

不过他再仔细

一看,见着这脸,姑且叫脸的东西上嘴角向下,一看就很是不高兴的样子,只问弘昼道:“你这画的是什么?画的我不高兴吗?”

弘昼煞有其事点了点头:“对啊,您老是不高兴,板着一张脸,三哥和哥哥都怕您。”

他看了看画上的四爷,再看了看四爷,再一次被自己精湛的画艺所折服,这两个人简直是一模一样:“就像方才,阿玛一进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气冲冲问我为什么惹额娘生气了,可额娘分明是高兴了才哭的……”

四爷沉默片刻,道:“是,是阿玛弄错了。”

认错这种事情嘛,万事开头难,但凡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容易了许多。

弘昼宽宏大量道:“那我就看在今日额娘生辰的份上,原谅您好了。”

四爷:……

偌大一个雍亲王府,也就只有弘昼敢这样与四爷说话了。

四爷人来了,礼也来了,今日他送给耿格格的是一支海棠形金累丝镶宝石掩簪,上头的宝石颗颗有小指甲盖大小,光润亮泽,一看就非凡品,簪头以金花丝平填,做工精益,华美得很。

耿格格看到这簪子时愣了愣。

雍王府中每个女人生辰,四爷送的都是首饰,从前耿格格收到的多是玉镯,金簪或金镯子之类的生辰礼物,但没有哪一次比今日这簪子更华美精致,好看的让她说不出话来。

弘昼更是连声道:“阿玛送给额娘的生辰礼物真好看。”

说着,他更是抬起头看向四爷:“阿玛,我的生辰也快到了……”

四爷选择无视他的话,看向耿格格道:“我知道依你的性子定不愿收下这簪子,还会说太贵重了些,虽说今年给你的生辰礼比给旁人的贵重些,却是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你就收下吧。”

“你衣裳首饰一贯素净,难得有这样华丽的簪子,就比如今日,你生辰穿着这样一件红褙子,头上插着一支金素钗就有些不合适,若换成这样一支金簪就好看了许多。”

这话说完,四爷更是难得替耿格格将簪子插在耿格格头上。

弘昼更是连声道:“额娘真好看!”

四爷也点点头道:“的确是比那支金素钗好看许多。”

耿格格面上也露出几l分笑意来:“那妾身就将这簪子插着吧。”

就连迟钝如她都敏锐的发现四爷对她比从前好了许多,也知道其中弘昼是功不可没,更觉得老话说的没错,内宅中的女人啊,若有个孩子傍身日子就能好过许多。

就比如李侧福晋,她虽不知道李侧福晋犯了什么错,可看四爷的样子,她也知道四爷恼了李侧福晋,却看在三阿哥与怀恪郡主的份上并未在吃穿用度上苛责过李侧福晋。

一时间,她看向弘昼的眼神更是慈爱,觉得若不是有这孩子,她这辈子只怕再没什么意思。

等着用完了饭,瓜尔佳嬷嬷就很有眼力见的将弘昼抱走了。

弘昼也没闹腾,想着若能趁此机会叫耿格格给自己添个

小弟弟或小妹妹就好了。

翌日一早,弘昼刚起身就听小豆子说了个好消息,说纳喇·星德答应带他们兄弟两人中秋节出去玩了,就等四爷点头就行了。

弘昼趁着四爷正好在缓福轩,与四爷说起了这事儿。

若换成平日里,四爷定不会答应的,毕竟大过节的叫纳喇·星德带着他两个儿子出去玩,实在不合适。

可他对上弘昼那眼巴巴的眼神,想着这孩子前些日子在年侧福晋院子里过的又憋屈,想了想,就答应下来:“到了中秋这一日索性就将星德一家请到府中吃饭吧,他们家人口简单,咱们王府人也不多,凑在一起热闹些。”

“等着吃完饭就要星德带他们出去逛一逛,那一日你若是敢顽皮胡闹,下次就不能再出府了,记下了吗?”

他用的是“你”,而非“你们”,显然就是对弘昼一个人不放心。

开心的弘昼却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连连点头:“阿玛,我记下了。”

就连四爷都点了头,钮祜禄格格自不会再多言,也是叮嘱了弘历几l句就继续忙活起来。

中秋虽比不得除夕、正旦,却也是佳节,钮祜禄格格等人要忙着给奴仆们赏钱,给娘家送节礼,四爷也得给紫禁城中的德妃娘娘送节礼。

这一日,四爷的节礼如往年一般送到了永和宫,德妃娘娘从前虽是包衣出身,如今却位居四妃之一,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四爷送进宫的节礼,也唯有那咸蛋黄莲蓉月饼她多吃了两块。

德妃娘娘对下人并不严苛,甚至因为她是宫女出身的缘故,很能体恤下面宫女太监的苦楚,略吃了几l块咸蛋黄月饼,就对着身边宫女绿波道:“……本宫觉得老四这次送进宫的月饼不错,比御膳房的手艺都要强,本宫年纪大了,不好多吃甜的,你就将剩下的月饼拿下去给大家分一分吧。”

松佳姨娘早就将自己日夜不辍做咸鸭蛋一事送进宫告诉了绿波,想当初她在德妃娘娘身边伺候时名字叫翠娥,与绿波都属“绿”字辈的,两人一同进宫,共同伺候德妃娘娘十多年,感情很好。

绿波含着泪应是:“多谢娘娘。”

德妃扫了她一眼,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这大过节的,你怎么瞧着不高兴的样子?”

绿波就等着德妃年娘娘发问了,当即她就跪了下来,眼泪珠子也一同掉了下来:“娘娘,求求您给翠娥做主啊!”

这话说的德妃娘娘愈发狐疑:“翠娥?翠娥不是赐给老四了吗?你要本宫给她做什么主?”

在她的印象中,从前的翠娥,如今的松佳姨娘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兴许当初也是真老实吧,可随着松佳姨娘到了雍亲王府,就变得不那么老实。

可在德妃娘娘的记忆中,这人还是一如当初的,若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从大宫女中选中了松佳姨娘赐给四爷,知子莫若母,她虽没亲自养大四爷,却也是知道四爷不喜欢那等伶俐好强之人的。

绿波跪在地下噙着泪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在她的描述中,松佳姨娘成了最最无辜的那个人,松佳姨娘见着耿格格生病一日日做了云片糕过去,更不知因何事惹得小霸王弘昼不高兴,小霸王弘昼与四爷告状了几l句,所以四爷就罚松佳姨娘做咸鸭蛋去了。

说到最后,绿波已是泣不成声:“……翠娥在娘娘身边时虽是奴才,可也就娘娘想吃云片糕时她会亲自下厨,如今成了主子,却过的连奴才都不如,翠娥还叮嘱奴才莫要将这事儿告诉娘娘,说免得惹得娘娘您不高兴,可耿格格与五阿哥怎么就没想过此举会惹得娘娘您不高兴?”

“有道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就算看在您的面子上,耿格格与五阿哥也不该这样作贱翠娥啊!”

德妃娘娘虽是个好性子的,但身在紫禁城后宫,却也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她听闻这话只微微叹了口气,眼神落在她用了几l块的咸蛋黄莲蓉月饼上,方才觉得合胃口的月饼,如今瞧着却觉得刺眼的很:“老四这不是对翠娥不满,这是对本宫不满啊!难不成偌大一个雍亲王府,就选不出一个擅做咸鸭蛋的奴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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