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至却忽然道:“因为他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姜岁愕然转头:“什么?!”
“我猜的。”谢燕至淡声说:“我从小就能感觉到谢豪和文秀娟对我的排斥,他们同样不喜欢谢曼曼,但不会有那种奇怪的排斥,我曾经想过,或许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但在抱错孩子这件事还没有被揭露的时候,他
() 们应该不知道我不是亲生的才对,否则早就去姜家打秋风了,谢曼曼说小姨想见你,我就隐约有了猜测,但没有证据,所以没跟你说。”
文禾哽咽道:“一个月前,大姐来找我,说燕至不是我的孩子,孩子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了,要验什么DNA,取走了我的头发,我一直不知道结果,直到我听人说,燕至被亲生父母接走,我才知道孩子是真的抱错了,我……我多想见见你啊,可我已经是个要死的人了,连这张床都下不去……”
骨瘦如柴的女人泪如雨下,声声泣血,姜岁还是有些恍惚。
文秀娟不是他的母亲,文禾才是?
可为什么文禾的孩子,会交给文秀娟抚养?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文禾难堪的说:“当年,我插足别人的婚姻,又被扫地出门,灰溜溜的回了镇子上的事情。”
姜岁迟疑的嗯了一声。
“我那时候,太年轻了。”文禾喃喃道:“我才十六岁,走到大城市里,看什么都新奇,别人说什么也都相信,我天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他是个多完美的伴侣啊,英俊,礼貌,有钱……我们自然而然的恋爱了,那几年里,我真认为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他的妻子找上门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想来,其实也是我自作自受,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跟我这样一无所有的工厂女工在一起呢?明明不是没有过怀疑,最后却还是选择了自欺欺人。”文禾苦笑一声,“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他直接消失,他的妻子扬言让我在S市活不下去,没有办法,我只能回到安远镇。”
“我没想到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文禾捂住脸,“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总是会有这里那里难受,所以当我出现孕反时,我也以为是老毛病犯了,直到我的肚子大的不太正常,去医院检查,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五个月大了。”
文禾哽咽道:“我想把孩子打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能力抚养他,但医生说,月份太大了,我身体又不好,要是强行做人流,很大可能我也会死。”
“我不敢把他生下来,我在镇上就是人人喊打的老鼠,我不敢想象他身为我的孩子会经历什么,我这病弱的身体,也不可能带他去别的地方生活。”
“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能尽早为孩子打算,正巧这时候,我怀孕的事情让大姐知道了,她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这边的老说法是如果领养一个,自己也能怀上,她就跟我提出,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她就抱回去养,说是她亲生的,这样我的孩子就会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也不会招人白眼了。”
文禾咬住牙,声音都嘶哑起来:“我当时高兴的不行,我以为她是真的想帮我,所以孩子生下来后,我为了避嫌,从来没去看过,刚开始他们对孩子还是不错的,可之后他们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就开始不停的找我要钱,孩子上学、吃饭、买衣服……全都要钱,我把我的积蓄全部给了他们,可他们还是不满意。”
元
屿忍不住道:“那你就没有想过报警吗?这已经是敲诈勒索了。”
文禾惨淡一笑,“报警?那孩子怎么办?我那时候已经查出了癌症,报警之后,跟大姐一家彻底闹翻,我的孩子不仅要背负流言蜚语,还要负担我这个药罐子母亲……那他的前途就全部毁了。”
“我只能一再妥协,做一些小玩意儿,托王姐帮我卖掉,收入很少,我全部给了我大姐,只希望她能对我的孩子好一些,可我听说……燕至在家里过的一点都不好,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文禾哭着说:“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当年没有犯下错事……”
她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好像连肺腑都一并咳出来才能止息。
元屿握住姜岁的手,低声说:“岁岁,你……”
“我没事。”姜岁静静地看了文禾好一会儿,“你被文秀娟骗了多少钱?”
文禾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自己打工的一些钱,还有……还有他妻子给的一些钱,零零碎碎加起来,应该有十来万了。”
十来万。
对安远镇的人来说,这是一笔巨款,按理说文秀娟从文禾这里敲诈了这么多钱,谢家的日子应该会很好过才对,如今却依旧穷困潦倒的很。
“因为谢豪是个赌鬼。”似乎是看出姜岁的疑惑,谢燕至解释道:“他给别人做活儿,拿到工钱就全部赌光了,我们小时候念书时,家里经常连一百来块的书本费都交不上。”
这样看来,从文禾这里得到的钱,应该也被谢豪拿去堵了。
这个家庭,说是五毒俱全都不为过。
“你有证据吗?”姜岁问:“你给过她那些钱的证据。”
文禾挣扎着坐起来,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饼干盒子,里面放着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纸,她说:“我给了她一个金镯子,那镯子是有票据的,我一直留着,其他的……我就没有证据了,不过王姐见过几次大姐找我要钱,她知道。”
姜岁拿过票据看了看,是个很出名的牌子,都有专门的商品编码,这种奢侈品,稍微有点眼力见的,应该都不会拿去融了,而是直接转二手卖了。
“嗯。”姜岁把票据收起来,“你愿意跟我去警察局一趟吗?敲诈勒索达到十万以上,属于金额特别巨大,可以判处三至十年的有期徒刑。”
……
镇上的偏出所很简陋,整体格局狭窄逼仄,姜岁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上面还垫着元屿的外套。
他在给姜辞镜打电话。
“……嗯,偷我零食,还偷我游戏机。”姜岁特别委屈的皱着一张脸跟他哥告状,“被发现后,当着我面给砸了,根本就修不好了。”
姜辞镜眉头皱的很紧,“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姜岁说:“谢豪倒是想动手打我来着,没敢,毕竟真打起来他只有挨揍的份儿。不过他们一直骂我,骂的特别难听。”
想起自己那摔成
好几块儿的游戏机,姜岁眼圈真红了,咬了咬唇角:“元小鱼说,卡带都被损坏了,我都打了一半了!”
姜辞镜:“回头我让人重新给你带一张回来。”
“那也不是原来那张了。”姜岁撇嘴,“哥,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你看你一点表情都没有。”
听见姜岁可怜巴巴哭腔连视频会议都紧急切了的姜辞镜:“……”
“你想我有什么表情?”姜辞镜捏了捏眉心,“我之前就说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听了吗?”
“你还凶我?!”姜岁不可置信道。
“。”姜辞镜道:“我会处理谢家杰这件事,一中他进不去,家里也不会再资助他,你想他在少管所待多久?我让人去办。”
姜岁这才满意,他缩在宽大的外套里,拉链拉到了尽头,只露出一双纯黑色的眼睛,“他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知道了。”姜辞镜语调毫无起伏,似乎只是答应姜岁下班路上给他带个冰淇淋那般随意,“别哭了。”
“我没哭。”姜岁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要你心疼我。”
姜辞镜:“……”
他就说姜岁会撒娇的很。
“哥,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姜岁正经了一些,把文禾的事情跟姜辞镜说了一遍,“这足够文秀娟和谢豪进去蹲几年了吧?”
姜辞镜脸色难看至极,简直能掉冰碴子,把姜岁都吓了一跳:“哥?”
“……知道了。”姜辞镜说,“最迟明天晚上,我会到安远镇,好好待在那里不许乱跑,这件事我来办,你不要插手。”
“哦。”姜岁乖乖应了一声,又说:“那哥你能给我带一包水果软糖吗?就是包装上面印了一个大草莓的那个,我的糖被谢家杰偷去吃了。”
姜辞镜眉心跳了跳,“嗯。”
他刚刚想到如果谢燕至和姜岁没有被调换,那么遭受谢家夫妻虐待的就是姜岁这个娇气的手上破个小口子都能掉眼泪的娇气包,他完全无法想象姜岁会变得畏缩怯懦,浑身伤痕,就像是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光是想想,都心口发堵。
姜岁倒好,还惦记着他的水果软糖。
“你不要忘了。”姜岁皱起眉,“你要是不给我带我一个星期都不会跟你说话。”
支使人都这么理直气壮,这才是他的弟弟。
姜辞镜:“不会忘,等着我。”
姜岁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那边元屿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这地方盛产红薯,几乎一年四季都在卖烤红薯。
元屿怕烫到他,剥好了皮才递给姜岁,姜岁咬了口香香甜甜的红薯,元屿问:“好了?”
姜岁慢吞吞的说:“我哥要亲自过来,谢豪和文秀娟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