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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这是皇帝过的日子吗?

邓绥不知道后世有一句话: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刚才她见刘隆拿了几只蝗虫在手里,没想这孩子竟然把蝗虫吞了。

事已至此,邓绥若是让刘隆把蝗虫吐出来,恐怕这次上林苑之行全被打乱,只得强装镇定进行下去。

结束后,邓绥和刘隆回到上林苑的宫殿更衣歇息。江平看见皇帝吞蝗,几乎魂飞魄散,回过神来,悄悄退出去,找上随行的太医令要催吐汤药。

逞强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江平匆匆端了一碗琥珀色的汤药过来,还未到身前就闻到一股怪味。江平急道:“圣上,快把催吐的汤药喝完,蝗虫吃了会害病的!”

刘隆掩鼻摇头:“不碍事,朕自己的身体朕知道。”

邓绥道:“隆儿快喝了,你这孩子……怎么能吞蝗虫呢?”

刘隆摇摇头道:“我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脆弱。”说完,刘隆探头看了眼汤药,头快摇出残影,道:“我很好,不用喝药。”

“里面都是什么药啊,怪难闻的。”刘隆小声抱怨了一下。

江平突然心中一动,说道:“太医令开了金汁,说是最能催吐。”

刘隆一愣,眼睛瞬间睁大,然后用手捂住嘴,干呕起来。江平眼疾手快地将痰盂递过去。

这金汁,就是粪水啊!刘隆实在忍不住,大吐。

邓绥连忙为刘隆拍背,宫女送水的送水,递帕子的递帕子。刘隆手举起来,含糊不清道:“快端走!快端走!”目的达成,江平赶紧让人把汤药端走。

过了一会儿,刘隆才缓过来,洗了脸换了衣服出来,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坐下,目光幽怨地看着江平道:“你这还是做了两手准备,太医令真是个神人。那碗汤药根本没有金汁!”

邓绥反应过来,又气又笑道:“江黄门这次算了,以后不许骗圣上了。”

江平老老实实请罪道:“奴婢知错。”

刘隆趴在桌案上,虚弱道:“母后,我缓缓咱们再回去。”

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一个个都和自己的嘴巴过不去。

还没忘人肉粥,今天就吞了蝗虫,老舅又诓他药里有粪水。

这是皇帝过的日子吗?当皇帝这么久了,他连个馒头都没吃过。

真惨。实惨。

刘隆蔫蔫地趴在桌案上,与刚才在大臣面前挥斥方遒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邓绥见状,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这孩子刚才吞蝗虫时眉头都未皱一下,现在一听到金汁就吐起来。邓绥心道,真是个可爱的怪孩子。

刘隆的脸贴在桌案上出神,邓绥离去换衣服。待屋里只剩下他和江平两个人后,刘隆坐直身子,让江平过来,小声道:“以后不要在陛下面前自作主张,不然连我也保不了你。”

江平的眼睛瞪圆了,诧异地看着刘隆。皇帝怎么发现是他突发奇想做的?太医开完药后,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知道皇帝肯定不会乖乖喝药。

皇帝素日喜洁,曾经和他鄙弃过金汁,于是江平弄了今天这一出。

刘隆又小声说了句:“你与他们不一样,我舍不得你离开。()”

江平闻言,顿时感到轻飘飘的,整个人如坠云端,喜悦充盈了全身,心中的感情难以表达。

他的眼睛慢慢湿润起来,他确实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因为皇帝的身份对刘隆好。但他不一样,哪怕皇帝是个乞儿,他会尽自己的全力去呵护这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错了……▃()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江平语无伦次道。

刘隆泪点低,见江平激动地泪花闪闪,怕自己也被传染,伏在桌案上,说道:“我饿了。”

“好,我给陛下拿吃的过来。”江平忙道,快步出了屋门,抬起袖子擦泪。

皇帝年幼,这是第一次出宫门。上林苑久未接驾,这次更是鼓起劲在陛下和圣上面前表现一二。

一刻钟后,江平提着食盒回来,里面装着洒了石蜜的豆腐脑。刘隆拿着勺子喝起来,热乎乎的豆腐脑熨帖了他的胃口和心灵。

刘隆是豆腐脑甜党,邓绥是豆腐脑咸党。自古甜咸不两立,这两人每次看到对方吃豆腐脑,都心中疑惑:怎么会有人吃甜(咸)豆腐脑呢。

江平在一旁叹息道:“这石蜜是西域进献的,咱们现在与西域道路不通,这石蜜是吃一块少一块。”

他刚才吃的是普通的红糖豆腐脑吧,怎么听江平这么说,红糖还十分什么昂贵呢。

“石蜜是西域进贡的?”刘隆问道。

江平点点头道:“这是上林苑令的珍藏,今日圣上胃口不好,他送上来为陛下甜口。”

刘隆瞬间沉默了,红糖好像有保质期吧,西域三年前就和中原道路不通。

他这皇帝当的……呃,还不如现代呢,连个甜豆腐脑都不自由。

许慎和刘隆讲到五味,提到了岭南的柘浆,柘浆也就是甘蔗汁。有了甘蔗,不就有了红糖吗?

刘隆道:“上林苑有柘吗?你把上林苑令叫来。”江平听说柘,不过他没吃过,据说甘美多汁,甜如蜂蜜。

上林苑令立马过来了,是个江平的老熟人,就是曾受江平所托去照看王娥女儿的中年人周怀,周怀这两年升官做了上林苑令。

周怀见过礼后,说上林苑确实有柘,只是需要等到八月份才能喝上新鲜的柘浆。

刘隆道:“不妨事,朕听闻柘浆可以用火熬成石蜜,等收柘时,你们试验下。”周怀应下。

中午,邓绥派人请刘隆出来与百官一起用饭。百官看到精神奕奕的刘隆诡异顿了一下,上午的震撼依然在他们心中震荡个不停。

这可是能吞蝗的猛人啊!公卿大臣对小皇帝既敬畏又敬佩。

上午皇太后和皇帝走后,有些大臣没有散去,而是去田地里抓蝗虫投入沸水中,嘴唇蠕动,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吃完饭,一行人回到皇宫。刘隆和邓绥坐在一辆车,邓绥闭目沉思,刘隆悄悄掀开车帘一

() 角向外面看去,目光穿过卫士,看见了低矮的黄泥墙和茅草顶。

马车前行,茅屋换成了高大的院墙,隐隐露出华丽的楼宇。路上寂静无声,仅有马蹄哒哒和马车辚辚的声音。

邓绥轻咳一声,刘隆立马端坐,一行回到宫中。

皇太后投蝗入沸水,皇帝吞蝗,以及两人当日在上林苑的誓言都迅速传播开来。

百姓愚昧,经常把超脱人力的力量归结于神明,蝗虫也是如此。谒者和刺史的灭蝗工作一开始受到很大的阻力,地方豪族不愿得罪神明,让百姓围住谒者刺史,寸步难行。

然而,从雒阳传来的消息,让天下人大为震撼。蝗虫可是神虫,皇太后和皇帝竟然敢杀他们。

谒者和刺史趁机宣传灭蝗,百姓的态度从犹疑变成坚定,连太后皇帝都杀蝗虫,他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百姓怕什么。全国上下瞬间投入灭蝗的行动中来。

雒阳城,十三四岁的伯姚牵着妹妹仲姬的手,到衙门口兑换粮食。

伯姚双眼明亮,乌黑柔顺的长发用红色缎带束成锥髻,白色深衣外罩了一件围裙,围裙上沾着草汁、碎叶和泥土,背着大背篓。

仲姬衣着容貌与伯姚相似,年岁尚小,身后背了一个精巧的小竹篓。

衙门口排满了长长的队伍,姐妹二人排在后面耐心等候。这些居民都是抓来蝗虫换粟钱的。

到了二人,伯姚放下背后的竹篓,让人先把仲姬的竹篓量了,一共是两升蝗子,小吏笑着给仲姬兑粟和钱,眼睛瞥到伯姚身边的竹篓,赞道:“小女娘真是能干,这怕是有七八斗了。”

伯姚笑起来道:“阿翁好眼力,我抓的是蝗蝻,翅膀腿支棱着,压实了,怕不到七斗哩。”

小吏道:“量一下就知道了。”

六斗八升。

兑换完,伯姚好奇地看着装在麻袋里的蝗虫问道:“阿翁,你们要这些蝗虫做什么呀?”

小吏解释道:“蝗子用火烘熟,蝗蝻和飞蝗没毒的水煮暴晒或者用火烘干,这些能喂家禽和牲畜。蝗蝻和飞蝗有毒的杀死埋入地下。”

伯姚听了,惊呼:“有毒?”

小吏压压手道:“只要不吃就不碍事。这是前些日子太医令研究出来的。有毒和没毒很容易分辨,一群群的就是有毒的,零散的就是没毒的。你送来的蝗蝻是没毒的。”

伯姚心惊胆战,又问:“我听闻圣上吃了蝗虫?那圣上有没有事啊?”

小吏道:“圣上能和咱们一样,他老人家有老天爷保佑,自然无事。这蝗虫不通人性同类相残,那些群居的蝗虫怕同类吃自己,才产生了毒素。”

伯姚听小吏喊圣上老人家,忍不住笑出来,见小吏看过来道:“阿翁说的对,他老人家自然和我们不一样。”

伯姚和仲姬带上换的粮食回到家中,听到堂屋里有人说话。进去一看,竟然是熟人,上林苑令周怀。

周怀见一大一小背着粮食,赶忙起身接过来,掂了掂,笑道:“哎呀

,你们两个小女娘真能干。”

伯姚和仲姬叫了伯伯,二人的父亲赵贺也赶忙跟着起身。周怀过来,赵贺打了酒水招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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