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无月,锣鼓声响在漆黑的夜色里响起,夜里巡逻的守卫当值了。
杜小五下值后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空着肚子直奔海珠住的青石巷,路上遇到同僚喊吃饭也拒绝了。
有守卫巡视,夜间也安全,巷子里的人家门户大敞,大人坐在院子里吃饭,吃饱肚子的小孩就在巷子里疯跑,撞上人摔个屁股墩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跑。
“小孩,海珠住在哪家?”杜小五拉住一个小子问。
“海珠姐呀,就在巷子中间,你一直走,哪家的饭菜最香就是了。”
“她家院子里有灯笼,最亮的那一家就是。”刚去买了海胆蒸蛋的小丫头补充说。
杜小五明了,他循着光找过去,到的时候正逢一桌食客离开,院子里还坐着三桌人,昏黄的灯笼下他们低声说着话,不喧哗不吵闹。有一瞬间他觉得走错了地,走到别家的庭院里来了。
齐老三认出了他,走过去问:“官爷是吃饭还是找海珠?”
“还有菜吗?”杜小五往里走。
“小黄鱼和魔鬼鱼卖没了,虾蟹蚌和海胆还有的。”
海珠闻声走出来,说:“三叔你忙你的,我来招呼小五哥。”正好包间腾出来了,她领着人进去,问他吃没吃饭。
“给我煮一钵汤,蟹肉豆腐汤就行,再煮一碗米粉。”杜小五往外瞥了一眼,说:“我要的东西……”
“留着呢,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拿。”海珠出门,厨下没有豆腐,不过离街不远,烧瓢水的功夫就能买回来。她让齐老三跑一趟去买两块儿豆腐,自己提着灯笼回去一趟,择一半海参装桶里提来给他。
风平看他大姐进来,问烧不烧火。
“烧火,我再做个菜就准备我们自己的饭菜。”蟹肉豆腐汤要用猪油,海珠从桶里拿两只生蟹,沿着蟹背撬开,掰掉蟹腮蟹胃,冲洗干净从中间剁开。
“大姐,锅里的水烧干了。”风平喊。
“来了。”剜两小勺猪油扒拉到锅里,凝固的猪油化开下姜片,姜爆香了倒螃蟹翻炒,海珠见冬珠看得认真,说:“还剩三只蟹,待会儿让你来炒?我们自己吃。”
“行。”冬珠答应的响亮。
蟹肉豆腐汤是道家常菜,蟹壳炒变色了加两碗开水盖上锅盖烧开便可。因为是相熟的人,海珠剁了只龙虾取虾尾肉,又切了半个海蚌肉,蚌肉切成薄薄的片。
“豆腐买回来了。”齐老三一路跑的,到家还有点喘,他放下装豆腐的盘子,拿着抹布继续去收拾残羹。
豆腐切块,跟虾尾肉和蚌肉一起倒进锅里,大火煮两滚就起锅。
海珠端菜给杜小五送去,冬珠接过她的位置舀水洗锅,添水煮粉。
煮粉的事冬珠能做好,海珠进屋看了一眼,端着一箩没卖完的海胆出去。
“要弄什么?我来弄。”齐阿奶过来问。
“这些没卖完的我打算把胆黄抠下来蒸蛋羹,你来跟我一起弄。”
厨房里,冬珠捞起煮熟的粉,又烫一把菜心铺在粉上才给端过去,然后兴奋地跑到海珠旁边问还做什么。
“不做什么了,你开始炖蟹肉豆腐汤吧,猪油别弄多了,油多了腻人。”
“好嘞好嘞。”冬珠一溜烟跑走,“风平快烧火。”
院子里的三桌食客也相继放下筷子,这里不如食肆嘈杂,他们也不急着走,挪开凳子坐在一旁看海珠清理海胆,提意见让她准备一壶茶备着,饭后清口用。
“行,我记下了,明天就去买茶炉和茶叶。”海珠说。
“明天晚上开不开门做生意?我给你介绍客人过来。”
海珠摇头,她指了下天,明天大概要下雨了,“下雨天不开门,大风天不开门,天晴了我下海逮到好东西了就开门做生意。”
旁观的食客都笑了,“来你这里吃饭的人全凭缘分了。”
海珠也笑,可不是嘛,全看机缘巧合。
“往后要开门了,我就在墙上插面红色的旗帜。”她说。
海胆黄抠完了,海珠端着碗进去蒸蛋,齐阿奶拿来铁锹连沙带壳一起铲起来倒桶里,这些东西要在关门的时候和剩饭剩菜一起提出去挖坑埋了,不然过个夜就臭气熏天的招来一大群苍蝇。
“结账吧,我们也该走了。”抱着小孩的妇人说。
“我们这桌多少钱?”男人问齐老三。
点了酸笋鱼的两桌就贵些,分别是四两八钱和一两一钱,最后一桌是巷子里的两位街坊,只点了一盘爆炒蚌肉和海胆蒸蛋,自带了两碗粥,一顿吃下来才六十文。
送走了三桌食客,齐老三把银钱给了海珠,转过身麻利地收拾碗碟,海珠炖个蛋羹的功夫,他就把院子里清理干净了。
“你们也还没吃饭?”杜小五擦着嘴走进厨房,掏出荷包问:“饭钱和海参一共多少钱来着?”
“海参我卖给九贝食肆的掌柜是一百文一根,你也按这个价给吧。至于饭菜就不必谈钱了,我请小五哥。”海珠笑着说。
杜小五摇头,海参有十七根,他拿出一两碎银递给她。她跟沈遂交好,又是韩提督的义女,跟韩少将军也走的近,他可干不出吃饭不给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