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元烨便带回一套新衣裳。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很难不让人去想他是早有准备。温雪杳的心中更加警觉。
她接过元烨递来的衣裳,见对方没有走的意思,温雪杏盯着他一动不动。僵持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元烨才起身往外走,边道:“我出去,你换就是。”他面色自然,像是丝毫感觉不到自己方才的行径有多无耻。温雪杳环顾一周,在对方行至外间时终于出声: "等等。"
"嗯?"元烨脚步一顿,回眸看过去。“我要沐浴才能更衣。”
元烨上下打量温雪杳一眼,她忽然身染疫病,昨夜本就冒了半夜的汗,方才打翻药碗泼洒一身,又被他强行灌药导致上衣也淋湿不少。
这样的要求听起来倒是无可厚非。
元烨并未多想,在这些小事上,他乐于满足温雪杳。“隔壁耳房就有浴桶,我让人给你烧水。”
温雪杳点头,手不由自主扯了下黏在皮肤上的衣领,催促道: “快一些。”
元烨似乎想到什么,愉悦轻笑, "小姐还是如从前一般苦夏害热,也是我昨日疏忽,竟忘记让下人伺候你洗漱一番。"
温雪杳本就难熬伏天,加之昨天一路从上京城奔波而来,又病了大半夜。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净过身子,想必已是忍耐到极限。
这样的认知令元烨觉得他与温雪杳又熟稔不少,仿佛她还是曾经自己所了解的温家三小姐。
他心情愉悦,指派下人去小厨房烧热水,传来两个伶俐的丫头,让她们待会儿服侍温雪杳沐浴更衣。
两个瞧着比温雪杳还要年长几岁的侍女乖觉站在一边,眉眼低垂温顺。
"她们也是追随你的死士?"温雪杳皱眉看向元烨。
元烨自然知晓温雪杳心中的顾虑,对方心中的顾虑又何尝不是他的。
比起温雪杳,他更怕让旁人知晓如今宁世子的夫人在自己别院中。
他要得到温雪杳,却从未想过要给自己扣上一顶强夺臣妻的帽子。否则他也不必设计让温雪杳假死,再借用温初云的身份与他堂堂正正站在一起。
"你放心,她们都是我从北城带回的母族旧部,对我忠心耿耿,绝不会走漏半点
风声。"元烨信
誓旦旦。
大大大大
温雪杳与两个侍女走进隔壁耳室,她快速褪下外衣,不动声色打量二人。
入水的动静有些大,木桶中水波碰撞,发出“哗啦”的声响。
“你们都是北城来的?”
水声险些将少女低缓的话音淹没,对面屏风上挂着温雪杳褪下的衣裳,嘀嗒落下的褐色水珠坠在地上,氤湿一片水迹。
两条细白的手臂撑着木桶边缘,温雪杳抬眸仔细盯着两人的表情。
听闻温雪杳话音的下一瞬,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目光齐齐看向窗外,没有出声回答而是躬身行了一礼。
温雪杳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在她思索犹豫之际,其中一名侍女忽地走近,借着掌瓢舀水的功夫,抓着她的手心写下一个字。
——宁。
侍女在温雪杳的手心写了一个“宁”字。温雪杳再没有犹豫,更不敢耽搁功夫,忙伸手指向身后屏风上的衣裳。
两个侍女方才进门时只听元烨命令她们二人服侍温雪杳沐浴更衣,却无从知晓先前屋子里发生何事。
顺着温雪杏手指的方向,侍女从屏风上拿起那件旧衣,就看到里外三层衣裳的衣襟以及下摆都被染上了深色的痕迹,凑近去闻不难闻出有一股药草苦涩的气息。
侍女眉头紧皱,登时犯难。
本以为能留下药渣,方便她们藏在身上,可眼下这该如何是好?
温雪杳边往肩头泼水,边示意侍女走近,她压低声音道: “药渣都被元烨烧了,我能想办法留下的只有这个。"
"宁夫人,但万一待会儿出去七皇子不让我们二人经手去洗你的衣裳……"温雪杳伸手朝其中一个侍女身前一指, "以防万一,你最好将我的里衣换在你身上。"
闻言那侍女眸子一亮,只要她们能将沾染药汤的衣裳带出这间院子,从元烨的眼皮子底下躲过去就好。
侍女当即按照温雪杳所说快速将自己的衣裳脱下,单挑出温雪杳染湿的里衣穿好,才去穿自己原本的外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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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窗外的日光已经悄然爬上枝头。
嫩绿色的叶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一股生机盎然的气息。
温雪杳穿着新衣裳,推开耳室的房门。
早晨的空气难得带着一丝打破盛夏黏腻的沁爽,微风拂面,令人的心情都不由疏散开朗。
元烨就站在院中,距离耳室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见温雪杳出来,他的心像是猛地被击中,仿佛自己两世的执念如今就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洗好了?"元烨问。
温雪杳没搭理他,对方也不恼,笑眯眯地继续道: "衣裳可合身?"
似是猜到温雪杳不会给他回应,他便自顾自接话道: “我瞧着倒是正好,小姐,我还是了解你的。”
静谧祥和的清晨小院,院中人之间却仿若隔着鸿沟天堑,不多时就陷入一片死寂。
元烨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死紧,他没再看温雪杳,而是朝着旁边两个侍女摆手道: “没你们二人的事了,先下去吧。"
话落,两人齐齐躬身,就踩着小碎步往门外走去。
才刚走出三步,就听身后忽地又响起元烨的命令, "等等,手中的衣裳留下。"侍女垂眸往回走,在元烨面前一步外的地方停下脚步。元烨扬起下颌,示意抱着衣裳的侍女往身后看, "扔进去就不必管了。"
说完,他才转身同温雪杳解释: “小姐,衣裳既然脏了便不必留,你若想换新的,我再让人给你拿就是。"
温雪杳无所谓地偏移视线,直接往屋内走。
眨眼间,对面哪还有温雪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