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烨强行带走昏迷不醒的温雪杳后,侍卫们重新退到院外将院门落锁。
闷热的三伏天,青年额头却蜿蜒落下几滴冷汗。
身上捆绑他所用的麻绳早已松懈,脚边是一个食盒,宁珩勉强抱起食盒推开门走进里屋。看似华丽的檀木食盒,里面却孤零零躺着两块干粮和两碗米粥,甚至连一叠小菜都没。看来元烨还没打算让他们死,但也不怎么想让他与季子焉二人好活就是。他将食盒里的碗碟全部摆放在桌上,三层大的食盒,余下两层居然空空如也。
宁珩扯唇冷笑一声。
然后端起一只粥碗走到床榻边。
他垂眸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男子,对方一身月白色衣袍,来的路上一路颠簸,被人又扛又推,身上的衣袍早已皱皱巴巴不能看。
屋子里连烛火都没有,只能依靠窗子透进来的几缕月光勉强视物。
宁珩端着粥碗在床边坐下,也是,连勺子都没有放一把进食盒的人又如何会给他们留灯。怕是只想的他们二人迟早也人死如灯灭,死人又何需见光视物?
宁珩一直不喜季子焉此人。
最初是因他与温雪杳曾经的过往情谊让他心里发堵,在与对方初见后更是因他浑身正气凛然不似作假的君子端方做派而本能的对他感到厌恶。
或许是因为宁珩的温润如玉是伪装的,而季子焉是真的,所以他才会格外介意。
至于说后来,宁珩打量床上之人的黑眸忽地一沉,后来便是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季子焉此人。对方表面瞧着温和,可宁珩却隐隐觉得他绝非表面瞧得那般简单。越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看不清本性的人,反而越是危险。
但不论宁珩如何不喜他,只一点为国为民的大义,便也足够令人放下对他的偏见。
季子焉就算不是一个好人,却也要比元烨那等借残害无辜百姓谋权上位的人要好出千百倍。至少,他可能会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君王。宁珩收敛情绪,伸手碰了碰季子焉的小臂。
床上连被子都没有,好在如今是夏日,即使夜晚也分外闷热,就算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否则对于身染疫病的人,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中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季子焉,醒醒。”四下无人,宁珩干脆直接唤他名讳。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半晌后张开苍白干涸裂皮的唇,低声道:“
水……”
他勉强将眼睛撑开一道细缝,在看清榻边坐着的宁珩后本想用手臂撑起身体坐起来,却因身骨发软又栽倒回原位。
宁珩无奈“啧”了声,面露嫌弃之色,却还是伸手将人扶起来, "屋内茶壶都是空的,没有水,
只有侍卫扔下的食盒里装了两碗粥。"
等人坐稳,宁珩将手中的粥碗强行塞进季子焉手里。
床上的季子焉垂眸扫了眼手中的粥碗,又往宁珩的双手一扫,然后便见后者抬手摊开,嗤了声,"别看了,没有汤匙。"
季子焉也未有疑问,淡淡颔首,抬起碗小口抿着粥,待嗓子里干涸啥沙哑的滞涩感好些,才道:"也是,他还能扔些吃食进来就已是难得。"
一碗粥入腹,季子焉才勉强精神不少。
他侧身望向远处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喝粥的青年,出声问道:“我们的计划如何了?”“虽然中途出了些变故,但应该能比我们原先料想的更早得到医治疫病的药方。”季子焉闻言皱眉, "变故...什么变故?"
宁珩喝粥的动作一顿,他阴沉着脸色,回道: “我夫人来了。”
"雪杳妹妹?”季子焉猛地呛声,在察觉到宁珩投递来的警告视线后,又无奈改口道: “宁夫人怎得来了,她……”季子焉本想问她的安危,然而转念一想,有宁珩在,他又何需多问。
于是他不动声色自嘲笑笑,没再说下去。
宁珩装作没有听出季子焉言语中难以遮掩的关切情绪,只道: “或许不出明日,我们就能得到那张药方。"
季子焉大概猜测到什么,眼中露出几分不认同,他以为是宁珩将温雪杳也算计了进去。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太过狭隘了。
至于说宁珩是如何在元烨手下的重重包围中依旧能探襄取物得到药方,季子焉直接避开了这个问题。
谁都有秘密,即使是他以身为饵,其实也留有后手,宁珩又如何不会为自己筹谋好退路。“那皇宫内,你可知晓如何了?”季子焉问。
宁珩侧眸看向他,忽地笑道: “季小王爷是真不知,还是有意试探我的底细?”季子焉抿了抿唇,沉默许久。
又过了一
会儿,他才笑着开口,像是没有说过刚才的话般,直言道: “七皇子铤而走险的一招,倒是也给二皇子做了嫁衣。"
先前的战事本就闹得人心不稳,再加之官家大开国库,征民兵修建长生殿,这一桩一件本就让百姓怨声载道。
更别说正逢洪涝,许多百姓流离失所逃荒来到上京城,在这种节骨眼上,官家不仅不作为,甚至还要为满足一己私欲一意孤行继续以举国之力建造长生殿。
百姓早已对此积怨已久,近日的疫病与开坛祭法可以说是压死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如此荒淫无道的君主,百姓如何能不乱。
有民愤,有□口,便正是成事之机。不乏有人想趁此机会拨乱反正,亦或者——大义灭亲。
宁珩扯唇,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后拍了拍手中的碎屑, “二皇子以为自己能做大义灭亲为民除害的
第一人,却没想到操纵这一切的人便是等着他如此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