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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不对劲

国公府今日来人络绎不绝。

虽然时间尚早,但凡是自认与国公府还有些许交情的,便上门祝贺。

国公府的小公子十六岁生辰,虽比不得周岁与加冠成人这样的大日子,但国公府向来大办,太子也次次亲自出席,时日久了,京城中人人皆知这位小公子份量。

与前院宾客们的热闹相比,后头院中格外冷清。老国公脸色不虞: “那逆子今日也未归来?”

管家觑着老国公的脸色,小声说: “国公.…兴许要晚些来。”什么晚些来,这逆子根本就是不想来!

老国公冷笑一声:“那他便不必回来了,大好的日子,叫他回来平白扫兴。让门房盯着,他不回来最好,若是回来,将人撵走!"

管家苦笑一声: “是。”

老夫人在不远处坐着,手中端着盏茶,低头安静抿半口,垂眸不语。她现如今也不在管这些。

瞧着父子两个牛脾气互相顶。

他们正说着,外头的丫鬟喊: "大公子。"

外头一名长身玉立的少年,穿着身鸦青色衣裳,臂缚将袖口束得紧紧的,束着高高的马尾,一双黑眸幽幽,从外头盛夏日头里走来,也让人觉得他浑身没有一丝热气。

他肤色在一群大家公子小姐中算不上很白皙,泛着常年日晒留下的小麦色泽。打外头大步走进来时,唇瓣带着抹浅笑,唤:“祖父,祖母。小禾回来了吗?”

老国公薄怒之色顿时收敛,脸色变得极快,望着大孙子,笑眯眯道: "小禾还在太学,午间才来。"

管家见状,心中松口气。

沈砚轻声问: "今日生辰,还要去太学?"

老夫人笑容慈祥,一副欣慰的模样应声:“你忘啦?先前小禾回来还抱怨过呢,太子殿下让小禾今年下场考院试,眼下正埋头苦读用功呢。"

老夫人边说边摇头好笑,想起了小孙子说这话时那副嘟嘟囔囔找人埋怨的委屈样。

沈砚眼睛弯了下,黑眸中也随之漾出些许的笑意。

老国公高兴的搓手,脸上满是期许道: “小禾是个聪明的,太子殿下望着他那拿个头名,我看行。"

沈砚也低

声说: “我也这样想。祖父祖母,我先回院子换身衣裳,若是小禾回来,让人通知我一声。"

老国公连连点头:"好好,你去换身衣裳,而后到前头帮着接客。"前院来的客人很多。

不过真正要紧的客人大多要等午间才会到。

沈砚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换身长袖衣衫,身上那股利落冷锐的气息消散,顿时变得像个书生公子,一副文雅书卷气。

他抬手,自博古架上层,搬下来个大箱子。那箱子瞧起来沉甸甸的,但他拿下来的时候动作轻而易举。

将箱子放在桌面上,沈砚开锁,将其中的东西取出来,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将箱子合上,东西搁置在桌边,箱子归置回博古架顶层。

拿了东西,从院子往外走时,他在院外的小道上撞见个中年女子。女子生得是美的,哪怕人到中年,也风韵犹存,眼角几乎没有多少细纹。岁月对她很留情面。

非要说不留情面的地方,大约是她眼神。

带着股子浓郁的幽怨与不甘,尤其是在看见沈砚的瞬间。沈砚黑眸中那点笑意,在看见这个女人时,消弭无踪。

他嗓音变得很冷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唤对面的女人: "姨娘。"郑姨娘一听见他这样的声音,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声问沈砚: "怎么,就这么不想瞧见你自己的姨娘?"沈砚并不答她的话,而是说: “您回去吧,今日是小禾的生辰,若是祖母瞧见您会不高兴。”

郑姨娘很是难以忍受这样的沈砚,她嗓音变得尖锐:“你便是这样与你自己的生母说话的?你可真是我生的好儿子,不帮着自己的亲娘,胳膊肘往外拐。今日是沈禾的生辰宴,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瞧瞧你十六岁生辰宴的时候,国公府可这样大办过?"

她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沈砚,咬牙切齿,非常难以忍受: “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好端端国公府的长子,何其金尊玉贵的身份,你父亲那般喜爱你,对你寄予厚望,你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跑去做个小兵,在外头风吹日晒!就因为你,你父亲现如今对你的喜爱消磨的一干二净,连带着我也要跟着你受苦!"

沈砚听见这些话,黑眸几乎没有波动。

像是一潭幽幽的深井,水面

平静,无波无澜,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低声问: "姨娘,您要说的话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便先回去吧。我得出去迎宾。"

又是这样,每每见到他,与他说些什么,便是这副死模样!

她为何就生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郑姨娘听见前院传来的热闹声响,想到今日是什么日子,想到沈禾这个国公府嫡子十几年过得舒舒服服,她却越过越差,连她的儿子都不帮衬着她,她便觉得自己胸腔中怒气涌动,格外难以压抑。

她一把攥住沈砚的胳膊,不准他离开,抬手狠狠一巴掌挥过去: “你是哑巴了还是聋了!我肚子里怎么会爬出来你这么个东西!"

"啪!"声音格外的清脆响亮。

却不是扇在了沈砚的脸上。

他抬着手,挡在自己的脸侧。手背在这一巴掌下,迅速浮起一层红,可见郑姨娘用了十足的力道。

边上跟着的小厮小声吸气: "公子!"

沈砚挨了打,也没有气恼,仍旧用那双幽幽的黑眸望着郑姨娘:“姨娘,我说过,我还要去迎客。"

他偏头,对身边的小厮说: "找两个人来,送姨娘回院子。"

说完这话,他顿了顿,又看向郑姨娘:“或者您想见父亲,我可以让人从偏门,将您送去父亲的宅院中。"

郑姨娘气得胸口起伏!

她哪里是想见沈从允!

沈从允在外面置办了新宅子,常年不归家,早便在外头有了新的妾室,哪里还记得她这个半老徐娘?

郑姨娘气到口不择言:“你这么想和沈禾做兄弟,你怎么不从他娘的肚子里爬出来,要从我的肚子里出来?!我若生得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今境地!?"

沈砚已经走出去几步,听见这话蓦地停下,扭头回来瞧郑姨娘。郑姨娘不知为何,被看的有些害怕。

分明这个孩子是她生的,在她跟前也从不言语反驳,但她对上沈砚那双深黑的眸子,打心底里觉得发怵。

沈砚望着郑姨娘,轻声说: “我也想啊。”

郑姨娘愣住,她立时忘记什么发怵,害怕,尖声道: “

我便知道!你怪我不是正房夫人!嫌弃我出身地位,若是能从沈禾亲娘肚子里爬出来,你早就做了国公府的继承人,哪里还需如今一般为了讨好老国公与老夫人入军营,哪里还要哄着沈禾那个事事不成的毛孩子!"

沈砚不再说话,他大步转身离开,院子里被叫出来的人道: “您请回院子中去吧,大公子吩咐了,奴才们不好违命。"

郑姨娘一路尖声怒骂,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自己院子中,那副怨怼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回到沈砚刚出生的时候,将他活生生掐死。

一行小厮与护院守在门口,以免郑姨娘偷偷跑出来,去前院冲撞了人。听见她在里头的怒骂声,面面相觑。

心中暗自嘀咕,真不知道郑姨娘在不满什么。

有大公子在,郑姨娘这些年难道不是锦衣玉食,一堆人伺候着,过得好生自在吗?大公子还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简直大孝子不为过了。

沈禾到了午间,跟出笼的鸟一样,从学堂里飞出去。

一路上马车,到国公府瞧见门口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被门房牵走安置,惊讶道: “今年怎么这么多的人?"

忠言嘿嘿一笑: "小公子,去年人也不少呀。"

沈禾心说也是,从马车上跳下去,带着人绕过了前院,抄小路去找自家爷爷奶奶。

管家一个错目,便瞧见了他,喜出望外,小步跑着上前问:"小公子来了?"

沈禾语调上扬,听起来心情好的要命:“是呢是呢,太子哥哥来了吗?”

管家说: "太子殿下忙碌,眼下还未到呢,不过柳家几位公子小姐到了,哦,还有小郡王,郑家公子,对了,大公子半个时辰前也从京郊营地中回来,眼下正在前院宴席上陪着宾客们呢。"

沈禾立刻笑嘻嘻的:"好!我先去见祖父祖母,马上过来寻他们!"说完便一溜烟,只留了个背影。

管家听见小公子一点儿不关心国公在不在,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心说这府中真是有没有国公都没差了。

眼下太子殿下形势大好,再过上几年,国公府便是小公子做主了。这么一想,管家也懒得操心沈国公到底回不回。他爱回不回,

沈禾寻到了老国公与

老夫人,一通祖父祖母的撒娇完,老夫人与老国公乐不可支,忙着给他怀里寒生反礼

老国公早年征战,后来驻守边关,得先皇赏赐无数,一大堆宝贝。这么些年半数到沈禾的小荷包里了。沈禾笑嘻嘻的捧着,亲昵的抱了抱自家爷爷奶奶。

逗的老夫人轻轻打他肩头: “哎哟,多大的孩子了,还这样没大没小的。”沈禾嘿嘿直笑: "多大了也是祖父祖母的孙子,是不是?"

他说: “祖父祖母的私库半数掏给我了,我以后要是没出息,养不起祖父祖母可怎么好。”老国公哈哈笑着揉他脑袋: "轮得到你养,你祖父我家产丰裕,再养个小禾都绰绰有余。"沈禾围着两个老人家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扭头出去说: “我去找朋友啦!”老国公挥手,赶人: “去吧去吧。”

沈禾一路小跑,冲到前院,还没找到柳峥他们,先听见太子殿下驾到的呼声。前院呼啦啦的行礼,戚拙蕴冷淡低醇的嗓音格外的显耳。今日的太子殿下,仍旧一身黑衣,金线绣文。

他周身气势威压很重,抬着眸子扫过一圈,抬脚朝着里间走。沈禾正想往外溜着,去跟男主碰面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戚拙蕴明明看见他了,隔着长廊,从那头远远扫过他一眼。沈禾甚至跟他对上了视线,一脸欢欣的冲他挥手。戚拙蕴的黑眸在他身上短暂停留片刻,随着管家朝里走。沈禾:"?"

干嘛呀,明明看见他了,怎么不理他?

沈禾想追上去,瞧瞧男主有什么重要的事,连他回他头号小弟一个招呼的功夫都没有。要是理由不好,他可就要发脾气了啊。

适当发发脾气,让男主知道他这个小弟的重要性跟存在感。

沈禾正一心嘀嘀咕咕,走了两步,戚拙蕴修长的背影过长廊转交,消失在回廊里。他背后出来个人,拍拍他肩头: "小禾。"沈禾扭过头去,高兴的喊: “哥哥!”沈砚顺着他刚刚的方向看: "太子殿下来了,大约是去见祖父祖母。"

沈禾心说也是,暂时将男主放下了,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沈砚,嘿嘿坏笑: “哥哥你的生辰礼呢?"

让他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沈砚被他这副小模样逗的露出笑容: “早就备好了,给你。”他从袖子

中摸出一个长条的红木盒子。

盒子被打磨的很光滑,上面还染着一种好闻的木香。

沈禾兴高采烈的接过来,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先乖乖道谢:"谢谢哥哥!"

沈砚下巴微扬,示意盒子: "打开看看。"

沈禾期待感拉满。

他喜滋滋打开盒子,看见里头躺着几个小小的盒子。

他说: “哥哥你帮我拿一下。”

他将木盒子放在沈砚手里,沈砚好脾气的给他当人形置物架。沈禾埋头去开小盒子,然后震惊的开出两盒水粉颜料。他瞪大眼睛: “哇!哇哇!”真的是水粉!

不确定,再试试!

他用小指去勾了一点点颜料,确定质感跟上色能力。沈禾宣布这个礼物,占据他今年最满意的礼物之一!

他看着自己勾出来的那点颜料,顿时开始心疼,天啦,这还不知道再制作出来要花多大功夫,就被他勾出来这么一大团。

心痛死了。

就跟他一大坨白颜料被糟蹋了一样心痛!

沈禾宝贝的将小盒子的盖子塞回去,盖上木盒: “我非常喜欢!哥哥你从哪里弄来的!”沈禾眼睛亮的像是一条小狗,如果有尾巴的话,没准已经在背后摇得能够螺旋起飞。

沈砚被他这样子逗笑了: “是有个友人,他认识几个朋友,喜欢捣鼓这些东西。你从前不是跟我说,想要这样的色料,但你自己不会制吗?我大致同他们说了下,不知道对不对。"

沈禾头不停的点: "对的对的!"

沈砚从袖口掏了掏,抽出一张好好折叠的纸: "这是材料,我抄写了一份带回来,一便给你。"

沈禾高兴的简直要找不着北了。

他为这事埋怨过很久,暗恨他以前了解的知识少,只跟着线上教学哐哐画过几年。

听说美术生很多都知道颜料的制作方法。

现在他也有了。

他抱着小盒子,不想放下,不过稍后还要见宾客,于是他重新塞给沈砚:“哥哥我先放你那,回东宫的时候来找你拿!"

他补充说: “那些礼物都放你那

!”

沈砚无可奈何: "好。"沈砚高兴完,开始鬼鬼祟祟。

他冲沈砚勾勾手指,凑到他身边小声问:“哥哥,表哥他们在哪头?”

沈砚好奇: "那头,凉亭里,你要做什么?"

沈禾一副要干坏事的模样。

沈砚压着唇角,眨眨眼说: “你过去,还是要我帮你将人叫过来?”

沈禾选择后者。

凉亭附近人太多,有不少陌生人,不方便他们说话。凉亭里。

有好些人聚在这里。

都是熟面孔。

柳家年纪小还没入仕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在此处,郑学则与戚厌病几人也在。柳黛眸子转动,今日这样的日子,她穿着很规矩的女装,是个非常清丽的少女。

原本是该坐在女席,但她胆子大,加之这边人少,多数是自家兄弟,便拉着堂姐一道坐在此处。她探头看了好一会,嘀咕着问:“怎么还没有瞧见小禾?”

柳岱说: “回了。我方才听见有人说瞧见了他,应当是见老国公与老夫人。”远远有几个少年,瞧见他们这头坐着不少人,很是眼熟,跟着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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