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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下手要有分寸 “下次再使点劲!”……

他身上既痛,心里又煎熬,又见王夫人来看他,疾言厉色教训了好些,还不知父亲会如何发落,本便发着热,心中一惊、一吓、一悔、一痛、一怕,结在一处,不上半日,竟高热起来。

他病得严重,一时荣国府连棺材都备下了。

王夫人只剩了这一个亲儿子,哪里想看他出事!不免后悔自己催逼太过。

是以,好容易等了一个月,贾宝玉伤病皆稳定了,贾政要将他挪出大观园,她反还拦:“娘娘让他住进来读书,要挪出去,也该回了娘娘才是。”

贾政冷笑:“再让他住在里头,才是坏了娘娘的名声!”

王夫人哭道:“我快五十的人,只剩他一个,老爷要催他上进,我不拦着,可总要等他把伤病养好!”

夫妻二人意见相左,王夫人又是哭又是跪,贾政无法,也只得撒手不管。

谁知第二日,便有史家的人来,要接史湘云回去,笑回贾母:“老爷太太说这几年多亏老太太照管着云姑娘。可云姑娘已大了,家里要替她打算,还是接回去方便些。”

贾母虽舍不得,却没怎么拦,让史家把人接走了。

史湘云眼泪汪汪辞别了众人。

贾母心知,史家这是见贾家如此行事,不愿再让云丫头嫁入贾家。

宝玉的伤情,虽要多谢靖安夫人,能让贾家对外说他是骑马摔的,但林二丫头揍人的动静不小,家里如今人人口风也没有从先严了,只怕满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或许宫里也知道了。

这个人丢得可真不小。

可她以后连黛玉丫头都见不着了,这些她再管,家里又有几个人能记她的好处?

宝玉有造化,将来袭爵,娶个好夫人。

没造化,总不至一口吃的都没有。

她以后,能管的管,略费事的,就随他们去罢。

*

贾家怎么处置的袭人和别的丫头,姜宁让人打听来了。

她是觉得袭人罪不至此,但也不会去给袭人“主持公道”。

袭人的惨状又不是她造成的。

她还有自己的丫头要操心呢。

“落霞、秋水都被小谢掌柜挑中了,要去谢记当差,你呢?可想好了?”

卧房里只有姜宁和秋雁。

姜宁坐在临窗炕上,把玩着腕上的碧玉镯。

这还是十五年前林如海送的,颜色辣,肉质细,雕着芍药含苞至怒放。

当时她是一个年轻的妾,这对镯子稍嫌隆重了,现在的她日常戴正好。

她挺喜欢的,去年翻出来,最近常戴。

秋雁跪着。

很罕见地,姜宁没让跪下的奴才起来。

秋雁非要跪。

她叫了一次,秋雁不起,她也懒得再费事了。

“当年我看你是先太太使唤的人里最好的才挑了来,你也一向尽心,差事都办得好。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虽不介意老爷有新人,却容不得身边的人有二心。”

她看向秋雁哭红的眼睛:“你起了心,却一直没动作,是顾念你我的情分,还是觉得必不能成?我已经说过,你可选的和旁人都一样,你现在跪着不肯起,是还想求我什么呢?”

姜宁知道她问的前一句没有意义。

就像当年,林如海是夫,贾敏是妻,她是妾。

压迫者想要求被压迫者和他有真情是很可笑的。

所以,除非对方主动,她从来不强求“下人们”对她真心。只要把分内的差事办好且不背叛就够了。

但秋雁执着地跪着,她觉得问问也无妨。

“说实话。”姜宁声音淡淡,“顾着先太太和大姑娘的脸面,我会给你个好结果。”

虽然这好结果未必是秋雁想要的。

“奴才……”秋雁张口,“是不敢。”

“不敢。”姜宁并不意外,“那现在为什么又敢跪着不起来?”

“是觉得我仁慈心软,你求什么,我就会答应什么吗?”她笑问。

秋雁摇头,又忙点头,最后低下头,把整个上半身伏在地上。

姜宁看一眼时辰钟:“说吧,想要什么,你知道我不爱废话。”

“奴才想……”

秋雁闭上眼睛,一狠心说了出来:“奴才想跟二姑娘去出海!”

姜宁转着镯子的手略停,笑问:“你又看中谢寒了?”

秋雁脊背僵硬。

太太怎么……

姜宁站了起来:“若小谢掌柜愿意挑你,你可以去谢记。以后你造化如何,都与我无关。你也可以拿上积攒的东西自嫁。别的就别想了。”

她不会给谢寒说媒,也不会给谢寒塞妾。至于谢寒会不会看上谁,想娶谁,是他自己的事。

如果秋雁真和谢寒有一段缘分,她也不会拦。

“给你三分钟。”姜宁开始计时。

二分五十九。

二分五十八。

……

一分四十。

“我、我选嫁人!”秋雁决定好了!

“行,”姜宁自己开了卧房门,“去找林平媳妇吧。你今日就趁便搬出去,不用再进来了。”

秋雁软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谢太太·恩典……”她小声说着,慢慢爬了起来,抹掉脸上的泪水。

她也想和落霞秋水一样,以后和小谢掌柜进来,还能和太太亲亲热热说笑,吃太太亲手喂的点心啊……

可从她对老爷起了心思开始,她就注定不能了。

她……真的后悔了。

*

大明宫麟德宫,即“东宫”。

临凤殿内,许皇后正与贤德妃贾元春说话:“你兄弟无故被人打折了腿,你是陛下的妃嫔,你的脸面就是陛下的脸面,你怎么也不让人去教训申斥,就由着他们随意了事?”

贾元春脸上一阵热。

她只能说:“多谢娘娘关怀,妾身母亲说,妾身的兄弟只是骑马摔了,不是被人打的。”

许皇后恨铁不成钢:“咱们自己宫里还说这话?”

贾元春忙起身告罪:“妾身辜负了娘娘的心。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名声要紧,也实是妾身的兄弟无礼在先……”

许皇后只觉得她着实不识抬举,叫起来安抚两句,便叫去了。

心腹女官上前:“贾家只是表面光,内里早不行了。贤德妃不识抬举,娘娘别看她家的女孩儿也好。”

许皇后:“贾家虽不成,陛下后宫除了我和吴贵妃就是她了,她家有女孩儿给如启做嫔妾,她以后还能相助旁人?再有她亲舅舅王总督的女儿,也堪配做如启的正妃。”[注]

皇帝长子高如启为许皇后所出,今年业已十五,该选妃嫔大婚了。

……

“行,我明天就去李家。”姜宁连忙让人去李家告知她明天过去。

李世愈的次女李令智今年十四,正和皇长子年纪差不多!

现下李元成是都察院都御史,李世愈外放为四川盐运使,李世凛明年便翰林院散馆,也有实职了。

尤其李世凛二十岁就两榜出身,前程不可限量。

李令智的出身完全足够做皇子正妃,而且很有可能会被选中。

姜宁觉得李家不会愿意孩子入宫。

屋里没别人了。

姜宁问终夏:“你觉得,大皇子不好?”

方才终夏说许皇后已打算给大皇子选妃时,语气虽然一如既往平淡无波澜,但她听出了几分……不屑?

终夏:“其母也太过愚蠢。”

姜宁懂了:大皇子和许皇后是一对儿蠢蛋。

“可他是皇后嫡出长子,若不立他,天下难服。”

这就是宗法制中“嫡长子”的天然优势。

哪怕他是个蠢蛋,天下也会理所当然簇拥他是帝位下一任继承者。

但若真叫一个蠢蛋上位——

姜宁眼前闪过“赵构”“朱祁镇”等数个名字……

终夏在她耳边低声:“其实今上也并无明君之相,最多是守成之主。”

姜宁:“守成之主也比亡国之君好啊。”

而且开国七十年了,守成之主也不错了。

“等着看罢。”终夏很放松,“做了太子也未必会登位。”

姜宁也觉得操心亡国为时过早了。

皇帝才三十。

他爷爷活了六十五,爹活了七十一了,他起码也能活个五十岁吧?

她担心的是:“你是上皇选定的禁军统领。若上皇驾崩——”

其他职位还好说,禁军统领这个位置太过敏感。

终夏突然笑了好一会。

姜宁:?

终夏伏在姜宁肩头,仍笑得一颤一颤:“上皇以为,我是他的人,皇帝也以为我是他的人,上皇知道皇帝以为我是他的人。”

太有趣了。

姜宁却没笑。

她掰正终夏,看着那双笑出薄泪的眼睛:“你要小心啊。”

终夏如同身在悬崖铁索上,稍不谨慎就有尸骨无存的风险。

要小心啊。

*

四月。

上皇第五子从忠顺郡王晋封为忠顺亲王,第七子被封忠勤郡王。

林家素来与这两位皇亲贵胄无往来,连礼都没送。

全家都换上夏衫时,谢寒抵京了。

人来报信时,李令智、李令信,绯玉、妙玉和滕怀玉,还有放假的甄英莲,大家都在晴霄院里作诗取乐。

听到“谢掌柜”三个字,甄英莲手上一重,一个“冰”字的最后一笔生生划出了一寸。

她忙放下笔,心里发慌,只敢用余光观察旁人的动作。

黛玉推发怔的绯玉:“走呀,去见谢舅舅。”

“哦……”绯玉心里空空地,“好。”

谢舅舅回来了。

她也快出发了。

书房。

面对威震天下的护国公,谢寒态度恭敬,说出的话却不算很客气:

“既要同我出海,一应行事便定要听我安排,护国公可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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