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缇在被丢给迪克的时候就有些不安, 因为对方的性别。

但她在心中建立了对贝拉警官的信任，所以勉强同意了——

“我会去问问她们愿不愿意，”她深吸一口气, “但可能性不大。”

贝拉嘱咐迪克劝年幼的流莺们前往目前正在改建的大教堂，但瑞缇觉得, 比起一无所知的大教堂收容所，她的姐妹们还是更想待在家里, 即使这个家破败、肮脏, 甚至不真正属于她们。

对于这种情况, 迪克其实算是有经验了, 他说：“可以由我们俩先去看看, 如果那里真的愿意提供住宿和食物, 我想她们会改变想法的。”

于是迪克开车，瑞缇惯例坐了后座。

在开车时, 这最为年长的前任罗宾也在观察眼前的城市——

他对哥谭的东区有多么的熟悉呢？

可以说, 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从还是马戏团的那个男孩开始，到后来飞跃在哥谭上空的罗宾男孩, 他不止一次在东区战斗，受伤, 被打倒然后爬起，也一次又一次从这里的空中越过, 他看到过那些贫穷的人，他们挣扎着活着，也看到过他们的生命被随意掠夺，最后他们也成了掠夺者，生命在这里是最不值钱的物品。

而即使韦恩家族使用过各种方式试图拯救这儿, 最后都会被证明是无用功。

警方也会堕落，慈善捐助会被贪污，新修的建筑会在又一次战斗中被破坏，麻木的人从不在意周围的变化，而这批黑帮被送入监狱，还会有下一批——他们的生命太过廉价，连他们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蝙蝠侠可以一次次制止凶案的发生，强大的力量可以让他们成为黑暗里的守护者，然而他们没法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

因为道路的泥泞，车速慢极了，迪克看到正前方有明显是帮派成员的家伙使用枪抵着别人收缴武器，他们收来的武器已经装了两箱，就那么大喇喇地放在一旁的木箱里，迪克皱眉，他停下车，侧过头对瑞缇说：“你不要下车。”

瑞缇“啊”了一声，说：“是冰山建筑公司的人，我知道他们。”

迪克：“……嗯？”

他再次盯着这些人，注意到的确有几个熟面孔。

此时，那波人发现迪克开的车了，几人围过来，敲了敲车窗：“喂，你身上带了武器吗？”

迪克心下一沉，但身后还有个普通姑娘，这里人多势众，他拉下车窗，问：“有什么事？”

为首那人抬起下巴，睨他一眼：“有枪是吧？你有持/枪证吗？”

迪克：“……”事情的发展好像和他预料的有些差别。

他沉声道：“有。”

那人的表情卡了一下，迪克思索了一下，取出证件：“我是警察。”

“噢，”男人摆摆手让周围人散开，嬉笑道，“那我们是一波的啊警官先生，看到那个了吗？你们警察现在不是在严查武器问题吗？但是我们这个区非法流通的武器太多了，所以我们公司受到雇佣，没收那些无证持枪家伙的武器，然后交给市政厅——”

此时有个壮汉试图反抗，其他人一拥而上很快发展成了1vsN的小型斗殴，男人用力咳嗽两声，摆摆手：“但是遇到一点点反抗也是很正常的哈哈。”

迪克深吸一口气，说：“我还有公事，先走了。”

只是这种程度的打架他根本没必要阻止，车慢慢开远，迪克注意到后视镜里，男人嬉皮笑脸地敬了个礼。

动作做错了，他想。

美利坚持枪是没有重罪的普通公民都拥有的权利——然而这里的东区，能拿出证的凤毛麟角，难道黑帮会跑五六次警局只为了一张没用的证件吗？

开过略显混乱的街道，迪克发现越往大教堂的方向开，气氛反而越加平静，人们井然有序，街道上有人指挥交通，而他一路被查了五六次的证件，只是来敲窗的不再是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了。

“抱歉，能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迪克问，“感觉东区变了很多。”

眼前的男人气质淡定，明显加入过军队，他看了眼迪克：“我们从昨晚工作到现在，市长的命令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东区人口清点工作，如果你有空，也可以来当志愿者。”

他笑笑：“管饭。”

离昨晚的动乱才发生了不到十八个小时，迪克摇摇头，忍不住笑了：“……这位新市长还真是雷厉风行。”

如果不是手里头就有案子要忙，他真的不介意来当志愿者，看看市长究竟会把东区变成什么样。

东区曾经的这座大教堂是哥谭一贯的哥特风建筑，尖顶上栖息着金属制的白鸽，但后来教堂破败，鸽子被拆走，玻璃被砸碎偷走，墙壁上画着各种涂鸦，还有黏糊糊的血迹，只有教堂死角的滴水兽亘古不变，沉默不语地盯着这座城市。

但如今这里却非常热闹，迪克下车时见到的最多的，居然是白衣的医护人员。

他把车停在教堂对面，发现整个教堂已经大变模样——

东区是没有大医院的，从小型诊所出来虽然肠子能被缝上，但得小心自己是不是丢了个肾脏，所以东区人民靠着随便买药和自己缝补勉勉强强活着。

但此时，临时搭建的行军床从教堂内摆到教堂外，小偷没法偷走的高大玛利亚神像之下，孕妇正在给刚出生的孩子喂奶。有人在□□，有孩子在大哭，气味不大好闻，医务人员穿梭在中间，奇怪的是，还有猫在哄孩子——

戴着有着十字标志的白色项圈，一只黑猫趴在玛利亚神像的肩膀上，而其他猫猫有的蹲在床边，有的用一只爪子按在孩子的额头上……这就是在哄小孩对吧？

瑞缇显然也懵了，她踌躇不安地站在原地，迪克拉住一个人，问道：“请问米莉·怀特女士在哪？”

这个被随机选中的路人抱着一大捆墨绿色的帆布，发丝凌乱，满头是汗——迪克看得出来，这是要拉成帘子简单隔开一张张床。

路人愣了一下，说：“我就是米莉·怀特……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