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对此非常愧疚，似乎是想在十天里把从小到大的亏欠都弥补回来。

至于出院后，他对那种感觉依然恋恋不舍。

第一次装病是他小三年级过生日那天，林岚又是说晚上加班。他被那冷冰冰的语气气得快哭，林岚听着他的声音不对，小心翼翼地问，“落落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他灵机一动说：“肚子疼。”

林岚那天晚上把资料带回家，陪他一个晚上。

可是这一招用两三次后就不好使，林岚带着他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非常健康。

为和父亲斗智斗勇，他也就用新的招数，装病不成，那就想办让自己真病，比如大冬天洗冷水澡，穿着单衣吹冷风，这样可感冒发烧，连续一天不吃东西，再吃一盒山楂丸可胃疼。

林岚毕竟是干刑侦的，有一次冬天回家，发现林落又感冒，去他的房间里打开空调看看，怒气值直线上升：“说最近电费怎么又增加，你大冬天的吹冷风，能不感冒吗？”

林落偷鸡不成蚀把米，山楂丸也被没收。

林岚也很心狠，买一个超大个的『药』箱，里面收半个『药』房的常用『药』，严肃认真地和林落说：“儿子，轻伤不下火线，爸爸工作是真的忙，有不舒服你就克服一下。”

从那天起，他就不太求助林岚。

他装病的事基本是发生在小不懂事的时候，后来，他就打架，让老师叫家长过来。

直到他大一些后，课业忙，他也很少这么折腾。

年岁大后，他不是没有生过病。

基本上他都懒得和林岚说，自己扛过去。

往往他生病到病好，林岚都不知道他经生过病。

他万万没想到，到头来高考那次，自食装病的恶果。

沈君辞沉默好一开口道：“那林落就是自己作孽。这么听起来，挺活该的……”

顾言琛道：“也不能怪林落吧，觉得至少高考那次，他是真的很不舒服。小时候装病的事，也挺理解他的。小孩子装病，就是想引起大人的注意。他只不过是太想多见见爸爸。”说到这里，顾言琛叹一声，“这件事只能说是不凑巧。”

林局算是他师傅，林落他照顾一段时间，感觉就和自己的亲弟弟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

一听他说这话，沈君辞的眼睛瞬间就湿。

是啊，他只是太想见见爸爸。

他完全不敢抬头，岔开话题问：“那针对廖应焓，你准备怎么做？”

顾言琛道：“那些策略和分析说起来挺无聊的。”

沈君辞道：“不觉得无聊，你给说说吧。”

他脑子里很『乱』，想听点别的，什么都好。

顾言琛正好借着这个机整理下自己的思路。

“现在做的第一步，就是对嫌疑人及受害人充足解。第步，解嫌疑人在这一案里给自己的伪装人设，他现在的伪装人设是：一个疼爱妻子的丈夫，妻子忽然遭遇意，却被警方怀疑和追问的无辜之人。第三步，剥离表人设，寻找他真正的里人设：他的里人设是，一个处心积虑，狩猎女人，杀害妻子，并且想从中骗保牟利的渣男。”

“让他讲述他和妻子的关系，讲述整个过程，寻找出表里人格的矛盾点，寻找到他说之中的谎言，根据情况发问，可迫使他摘下伪装。他的心理就承受极大的压力。”

“证据的使用也极其重，在适当的时候，忽然丢出的证据，就像是阻挡在他面前的箱子，那些箱子越积越多，堵住他的每一条退路。这时候，你再告诉他，看破你的谎言，就『逼』着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构思新的故事，让他的逻辑自洽，一旦他被那些箱子『逼』到角，就出现破绽。”

顾言琛滔滔不绝地讲解一堆，最后总结道：“都是枯燥乏味的理论，总之讲起来还挺复杂的，使用起来也灵活应变，再说估计你睡着。”

“不。”沈君辞道，“还挺有意思的。”

夜逐渐深，沈君辞给顾言琛递几次筛选过的资料，到最后没声音。

凌晨一点，顾言琛侧头看去，发现沈君辞靠在沙发上，终于睡着。

他的双目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呼吸平稳，悄无声息。

顾言琛走过去叫他：“沈医，醒醒，别在这里睡，小心感冒。”

他去拉沈君辞，睡在沙发上的人像是正在梦中，低声呢喃：“爸……”

沈君辞的眼角有着一滴泪，并没有落下来，只夹在眼尾长长的睫『毛』之中，看上去湿湿的。

顾言琛猛然停动作，他不能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如果换是其他的同事发生这种事，他一定把人晃醒，好好嘲笑一番这『乱』认爹的行为。

可是现在，顾言琛站起身，看着睡在沙发上的沈君辞，犹豫着应该拿他怎么办。

眼前的面容再一次和他记忆里的林落相重叠。

他故意用林岚还有过去的事去试探沈君辞，越试探就让他越发『迷』『惑』。

明明有那么多的不同，却又有那么多的相同。

过片刻，顾言琛起身轻手轻脚地去给沈君辞拿个被子，拿来盖在他的身上。

沈君辞这一觉睡到凌晨三点，他睁开双眼看看时间，发现顾言琛还在餐桌前，没有睡觉。

顾言琛看他起身：“醒？看你睡得熟没有叫你，你不去次卧躺一？”

沈君辞『揉』『揉』眼睛：“不，回去睡，顾队你也早点休息。”他走到门口又回转身来，“明天去看你的审问，相信你是可审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