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京城的衣料贵,对他们的影响比对小姐夫人们的都大,贵人是当买则买,下人人多则能缩则缩了。怪不得这会儿降了价,有好两家大户管采买的管事上门来找,一订便是许多。
“明儿再降一成,亏的从我私账里补。”
忍冬又想起一事,“您方才说,富人家女眷不管贵不贵,只管是否和自己匹配,花样是否新,是否够与众不同。那这绸子都烂大街了,她们岂不是都不买了?”
挽月笑笑,“咱不是蜀锦到了么,蜀锦华美,流光溢彩,但价贵又不好运过来,所以北地布商索性不把它当作主流贩卖。这回只有咱们家有,你加价售出。”狠狠赚那帮有钱的孙子一笔!
忍冬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小姐,您也没学过生意,怎么懂得那么多呀!”
“嗨,都是跟大嫂学的。”挽月信口胡诌道。
其实她要的从来不是赚钱,要的是赔本赚吆喝。
她在替鳌拜家往外吐钱。
以权谋私,垄断布价,这罪名待到康熙想办她们家的时候,就是御史板上钉钉的弹劾理由之一。
即便她引导叶克苏去查宋掌柜,即便能查出来抬价的是宋私下里勾结江南官员,赚的大头都中饱私囊了,你鳌拜也蒙在鼓里。但毕竟是他的手下,是从府里出去的下人,说你完全不知情,摘是摘不干净的。
但她主动去找叶克苏,至少能往外撇清一点,不至于占了此项罪名的大头。
如今二藩虎视眈眈,国库空虚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历朝历代国库缺银子就会找富商大户开刀,所以有远见的富商时不时会做捐银子,开粥厂赈灾,捐庙,为科考学子资助之类的事。
像鳌拜这样的权臣,本就因权重遭了忌惮,私下赚得还多,皇帝看你能顺眼么!如今她以办布庄为名,主动亏本吐出来一部分,是要做给宫里那位看的。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再者,蜀锦那一块到时候赚的,是曹寅那部分参的股,早就听马齐说
() (),曹寅是他们那帮子来往的兄弟里最爱钱的⒔()『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脑子也活,断然不会放过这次一本万利,放手一搏的机会。
可他家是包衣奴才,没有马齐,容若那样的家底子。逼急了只能去借,所谓的叶娘子,不就是他宫里那位主子么,估摸是听说云绣坊想跟鳌拜家打擂,便从内帑掏的私钱,点个天大的炮仗,来听她们家的响吧!朝上不敢硬怼,背地里逮个机会,暗中助力狠狠压鳌拜一头。
挽月笑眯眯地将账本卷卷,心里道:玄烨啊玄烨,这回我可是贴上了我的嫁妆本儿!以前多赚的,咱吐出去了。还帮你赚了内帑的钱。看在钱的份儿上,有朝一日万一撕破脸,可要放我一小马呀!
她正得意着,南星通传道:“小姐,大奶奶来了。”
温哲笑意盈盈,“我的二妹妹,往后咱家说不定就能出位贵人呢。”
被她这么一说,挽月急了,嗔怪道:“大嫂你可莫要瞎说,我是伴读,什么贵人不贵人的?”
“好好好!是我瞎说了!”小妮子娇羞面皮薄,比不得她已经嫁作人妇,不过这是纳穆福的意思,那多半便是阿玛的意思,温哲蹙眉,有几分尴尬,但到底作为一家宗妇,大事上她还是很拎得清的。于是便直截了当地对挽月道,“不管你只做伴读也好,还是将来有旁的。总之有备而无患嘛,大嫂我给你请了几位女师父,教你一些妆容装扮、穿衣配色、首饰插戴的技巧,你可要好好学。”
挽月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教她化妆穿衣打扮啊!
这也行啊!毕竟实用,再说了姑娘家有几个不爱这些。
温哲却说话藏一半露一半,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挽月一眼。
头先几天,却有二位娘子来悠然居里同挽月教授一些装扮之事,也一同教了贴身的几个婢女,毕竟这些事情,多半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操劳。只大致了解一些,总没有坏处。
眼见着离内务府告知的随皇家一道去南苑秋弥的日子也近了,挽月云绣坊那边的价已一降再降,各府里憋了几年的采办都到她们那里去订料子,打算今年年节好好给府里有头脸的家仆做上一两身。
估摸着很快的,今年以苏绸、杭绸为首的绸布就要烂大街了。
她心里盘算着时间,数着日子,待她从南苑回来,也快到十一月了,叶克苏也该在江南查得差不多了。刚一进门,屋子里候着一位容貌昳丽的美娇娘,挽月被吓了一大跳。
那美娇娘一见到她便盈盈施礼,那身段婀娜,开口的声音也婉转如黄鹂,“奴见过二小姐。”
挽月自是看呆了,脱口而出道:“你谁啊?”
美娇娘一双美目含情,妩媚一笑,道:“奴叫夏娘,专教人以房中媚术。是大奶奶叫我来的。”
挽月登时面红耳赤,彻底明白过来,“你出去!”未等夏娘先走,自己便转身意欲离开找温哲理论去。哪知刚到门口还未迈出门槛,便正撞到温哲怀里。
挽月柳眉倒竖,“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哲却一脸严肃,并
() 不似调笑,“与梳妆的女先生一样,是请来教你的。()”
挽月是真动了气,“我不需要!谢大嫂好意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打算进宫攻略皇上这事,本就是可预见性的走投无路下,才硬着头皮出的牺牲小我保命大家的昏招儿,若不是知晓鳌拜家的下场,鬼才懒得去取悦那个宫里的男人。
虽这在古代很常见,兴许那些跟自己一样,抱着进宫心态的伴读说不定也在想着怎么赢得皇上欢心,但把这心思藏在心底,她还能佯装一下矜持,可温哲这么做,无异于扯下了那层遮羞布,让她无所遁形。她仿佛赤luoLuo的站在当中,对内心深处的那个真正的本我说道:你瞧,你有什么好高贵的,也不过是同那些靠取悦男人的女子一样。
她突然很想哭,一种发自肺腑的惶恐与委屈。原来之前同鳌拜在书房中表明决心时的大义凛然,都凭着一股虎劲,从未敢真正去细想会发生些什么、做些什么。
望着小姑子的失态,温哲很是心疼,但缺仍是对她道:“我知你其实需要,你能学多少学多少吧,夏娘她很可靠,懂得也多。我先出去了。”然后便长叹了口气,在挽月身后关上了房门。
温哲走后,眼泪才真正不争气地从倔强的眼眶中落下。挽月并不同夏娘言语,只坐在椅子上。
夏娘也不觉尴尬,依旧温柔笑着,将随身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摆到桌子上,挽月偷偷瞄了一眼,有书本,有画册,还有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见她不说话,夏娘先开口了,“我知道小姐看不起我们这行,更觉得还要跟咱们学简直是一种羞辱。您大可不必这么想。其实房中秘术不止针对女人,也针对男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人无交合,何来的生儿育女、繁衍生息?阴阳相合,男女欢愉,本是天地间最无垢的真理,是后世之人心眼肮脏,将之定义为yin,冠以羞耻之名。尤其是女子,似乎想到了,就该死。不是么?”
这话说的倒是新鲜,挽月不再排斥夏娘,反而好奇她还想说些什么。
夏娘流转于一些大户人家,初见她娇羞的、愤怒的这些未出阁的小姐,什么样的她都见识过,挽月这般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些高门大户的小姐多是带着家族使命的,像今日这种门第,请她来时是进了马车里,蒙着眼睛直接带到屋子中来,必然是高门中的高门,眼前这小姐又生得容色绝佳,不肖多想便知是用来迷惑谁的。
她眉目含笑,轻描淡写地道:“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便等于征服了天下。要我说,这话也不全然对,男人比我们女人更有征服欲,往往也会通过征服女人来得到她背后带来的大笔嫁妆和家族的支持。男女之间,本就是一场博弈,你不好意思搏,人家可不会心慈手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得知道对方想什么,才不会轻易被一些举动攻占了心。听起来小姐是要打一场硬仗,您就把夏娘要教的东西,当做兵法中的一章好了。”
接下来,夏娘并未像挽月想的那般,去讲一些十分浅显风流、不堪入耳的话题,相反她讲得妙趣横生,从神仙讲到人,
() 再从天上讲到地下;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声音说话、说什么样的话能恰到好处撩人、眼神喘息。也说一些古时前面朝代的逸闻典故,宫廷、世家秘事,都是她不曾听说过的。也知道了,美、色二字,合二为一才是真的无敌,是多么厉害的武器。()
不然怎么有苏妲己与商纣王、西施去吴国、二国时的貂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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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受了专业培训的特工,是要去执行特殊任务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二日过后,夏娘要走了。
“不知夏娘所讲,可否对小姐留下一二用处?”
挽月浅笑:“时间匆忙,天赋不足,只学得粗浅皮毛罢了。”
夏娘轻声笑了,“若美/色十二分,小姐容貌已占了十分,剩余技巧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不过奴倒是希望,小姐今生都用不上这几日您学到的东西。”
挽月瞪大了眼睛,“为何?”
夏娘目光真诚,“攻身者,难攻心。更怕的是,自己反深陷其中,被攻占心地。夏娘希望小姐能遇到真心喜爱的郎君,在情爱中享受欢愉,而不是互相算计。”
夏娘向挽月起身道别,挽月却对夏娘行了一礼,“多谢夏师父。”
一声“师父”让夏娘眸中波光微动,她嫣然一笑,“那我便祝小姐得偿所愿,水到渠成。”
夏娘被温哲安排的人从府里后院带出去了。挽月靠着倚栏,独自思索着最后夏娘同她讲过的话,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也不知是明日就要跟随去南苑,所以心里有事,还是喝了太多茶的缘故,挽月辗转反侧,躺在床上睡不着。好不容易到了下半夜,才将将浅浅进入休眠。却恍恍惚惚中闯入一片陌生的园林,园林中春景旖旎,落花微雨,眼前是一枚总在打着圈的玉佩。一转又是乞巧节街市上,萨满面具下那张缓缓现出的脸,男子轻轻打趣的笑声萦绕在耳边。
有人入了她的梦,殊不知自己也正在入了别人的梦。
“顾问行!”
大半夜的,四下里静悄悄,顾问行虽勤恳,值夜从不打盹,却还是被皇上的呼唤吓了一跳。
“皇上您怎么了?”
只见玄烨的额头皆是汗,似乎是做了什么梦,惊魂甫定还喘着粗气,坐了一会儿之后,方才定了定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他道:“天热,出汗了,给朕备盆洗澡水,要凉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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