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偷来干嘛?”
“自wei。”
边阳倒吸一口凉气,为钟雨那面瘫脸说出这样直白的话语感到羞愤:“钟雨。”
“对不起,我只是太想你了。”
边阳觉得信息量太大了让他脑袋都有些晕,钟雨房间就像是密室逃脱找线索一样,不同的是线索不是通向出口,而是进入自己。
他一把拿过了洗漱用品,随后进了室内的卫生间去洗漱,他关上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钟雨带着察觉不到的可怜巴巴的清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你生气了吗?”
“你觉得?”边阳没好气,他可悲的发现自己的包容心越来越强了,都亏钟雨给他磨出来了,这要是换个人,他警都报了不知道多少回。
外面过了一会儿就没声音了,边阳洗完脸刷完牙出去拉开门的时候,钟雨病恹恹地站在木地板上,正看着墙壁上的照片发呆,眼里的难过和落寞就像一杯盛满了的水,浓烈的都快溢出来了。
“喂变态,我人在这。”边阳有些沙哑地开了口。
钟雨闻言看向了他,这一眼直直看向了自己心底。从很早以前边阳就发现要靠看钟雨的面部表情,几乎是感知不出任何东西的,因为他的面部几乎从来没什么变化幅度,可是他的眼睛却不会,每一种情绪都能压抑的通过眼神传达给自己。
他出来的时候,路过了桌下垃圾桶,刚才进去还没注意到,现在仔细闻才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
边阳本来开始以为是那什么的味道,但好像又不是,更像是什么死了的臭味,和边涛当时身上的味道有些微的类似。他垂下眸看向了那个拴着结因为没装什么显得很瘪的口袋。
“我忘了丢了,不好意思。”钟雨像是忘记了这个东西,他上前了两步,想拿起那个垃圾袋,结果却被边阳抢先了一步。
边阳直接打开了袋子,腥味扑鼻而来,里面赫然躺着几条死掉的金鱼,鱼鳞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皮肤表面也有些发白。
“你养的鱼死了?怎么死的?”边阳依他对钟雨不喜欢动物的了解,房间里会出现金鱼已经很奇怪了,他直觉不会是这么简单,话锋一转,“说实话。”
“自然死亡。”
“你觉得我会信?”他对钟雨每次的谎言都格外敏感。
钟雨沉默了两秒:“…….窒息死的。”
他看向钟雨的视线逐渐变得危险了起来:“窒息?”
“我只是想让室内看起来有点生机……….”钟雨垂下了眸,躲开了边阳的视线,“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溺在水里,所以…….”
“所以你把金鱼捞出来,等他们窒息死亡?”
钟雨默认了这个回答,他想起了当时看着在水里自由游动的金鱼,却有一种自己被潮汐溺毙的感觉,尤其是张盛打了几次电话来催钱,边阳也表现得并不那么在乎自己的时候,他就会一次又一次怀疑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那是他第一次把金鱼捞出来,冷漠的看着它们在案板上拼命的翻跳,就像怎么也逃不出黑色密闭空间的自己,最后再到因为窒息翻着白肚死亡。
钟雨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会喜欢窒息的一瞬间是因为除了能达到生理上的巅峰快感以外,就是心理上能产生出逃避现实的想法,头脑空白的刹那就像是到达了他所以为的天堂。
室内立马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钟雨的心脏又开始不安的跳动了起来,他害怕边阳会对他的行为感到恶心,本来才恢复没多久的情绪又逐渐开始变得暴虐地在体内横冲直撞。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怒骂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铮亮的靴子,边阳坐在了床头,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这三年你好像变了很多,我以为伴随着所谓的成功,你不该是这样。”
钟雨睫毛颤动了两下:“我…….不知道。”
他觉得身上就像压了千斤重,眼前都是一片黑雾,唯有那颗太阳照着的光,在指引着他往前走,可是他好像走不出雾里。
“没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很普通,没有父母,只能被不同的亲戚踢来踢去。”钟雨把自己所遭遇过的冷眼和咒骂都一并概括,天性使然的性格也在这种成长环境中逐渐变得愈加沉默,“后来因为认识了你,我才第一次知道被人在乎的感受。”
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像是因为边阳,情感才逐渐充沛丰盈了起来,逐渐变得像一个伪装合格的群居动物。
“您帮了我很多,给了我很多,可能您不会这么认为,但却是我那个时候的全部。”说话的同时,钟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了边阳的面前,就连语气也换成了敬语,“我以前说过,我想当一只狗,有家有主人的照顾,而不是一只颠沛流离的流浪狗,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找到了。”
“可您当时没有要我,随之而来我带给您的也只是源源不断的伤害和痛苦。在被关起来的那几天,我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门和窗户都被他焊死了,每天除了对着天花板发呆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就连手机也被没收。我很想给您道歉,也很想告诉所有人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
钟雨静静地跪着,他垂着头只能看到单薄的躯体上凸起的颈椎骨。
“高考的那段时间,因为台风天飞机和火车都停运了,我找俱乐部借了钱请了假坐汽车回来,其实我真的只是想偷偷看您一眼…….因为我既怕看到您痛苦,又怕看到您见到我时的厌恶,只是后面我的确没有想到会碰见那时的场景。”
“我没有想过杀人,从来没有想过,只是看到他刀落在你手上的时候,我的行为就不受我的控制了,那一刻是真的想让他死,甚至没有想过任何后果,对不起。”
之前说话时的淡漠到了自己这里就逐渐变得有些哽咽。
“分开的这三年我脑子里只有功成名就之后回来找您这一件事,每天除了机械枯燥的训练以外,就只剩下想您。”钟雨的声音带了点颤抖,“我有的时候我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人会挂念我也没人会记住我,这三年里没有一个过去的人会联系我,除了偶尔他们会需要用钱的时候,连您也不会记得我,就像答应过的来b市找我。”
边阳的心脏就像被毒藤蔓攀附缠绕着,刺扎进去流出来的血液都泛着酸意:“我只是……..”
“没有关系,因为我回来找您了。”钟雨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的时候会觉得很累,在黑夜中时常会觉得喘不上气,不安感就像填不满的黑洞,无法控制自己这些年积累的情绪。”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极为牵强且难看的笑容:“还好您还愿意接纳我,说喜欢我,让我觉得活着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边阳的喉头都有些发痛,他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一如高中一样跪得虔诚漂亮的少年,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似乎只有成熟了的面孔和那颗愈加忠诚的心。
“圣诞节那天,我有个礼物想给你,但是吃完饭你却转身走了。”边阳从包里取出了那个礼盒,“我想,今天大概是时候送给你了。”
他打开的一瞬间,钟雨那个死气沉沉的目光里瞬间有了光,整个人像是重生了一般,直直地盯着绒布上放着的那个项圈。
“上面刻了我的名字,我想这应该是一个比戒指好的礼物吧。”边阳拿起了项圈,随着牵引绳的清脆的碰撞声戴在了钟雨白皙的脖颈上,“第一次掐你脖子看着那圈红印的时候就觉得,你戴着应该会好看吧。”
项圈在脖子上一点点被勒紧,直到完全贴合时才被扣紧,皮革伴随着自己的呼吸开始起伏,明明是被禁锢着可钟雨的精神却极度放松了起来,像是整个人的圆缺都被补上,长久的不安感被填满,逐渐将五脏六肺都变得充盈。世界的光亮投进了那个黑暗的屋子里,在天旋地转的倒影中,似乎只有边阳的身影是唯一清晰的。
边阳牵着铁链,看着那个带着自己名字的项圈漂亮的展现在钟雨的脖颈上时,一种诡异的兴奋感也逐渐蔓延了上来,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曾经你送我一对耳环,这次换我送你一个项圈。”
氛围里充盈着难以言喻的微妙,破败的花园贫瘠的土壤里,一朵不起眼的花似乎在重新盛开。过了一会儿,钟雨俯下身去在边阳的靴子上烙下了一个虔诚的吻,眼里饱含着的是这些年湿漉漉却又笨拙的爱意。
“谢谢您一直以来愿意给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