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冥与鸢虽然性情不同、记忆不同,但两个魂魄之间的感情是相通的,这也就导致冥鸢一边痛恨这个欺骗鸢的混蛋剑修,一边又不可避免地亲近她……
转生而来的几位大能基本都没有一个善终的下场,狐迟阳左看右看,见众人面色沉重,顿时也是讪讪:“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忘记了谁……?”
谁?众人茫然抬头。佛子却突然微微一笑,转过身轻叩了两下地板,对着那个埋在白虎肚皮里睡得昏天黑地的散仙道:“游云阁下?”
若是不论战力单论修为,游云散仙可以称得上是前来参加议会的人里境界最高的存在。虽然没能成功渡劫,但游云也不在意,转而成为了游走山水的散仙。
散仙无法跳脱三界之外,只能停留于此世之中,但是散仙实力堪比半步真仙,几乎寿与天齐。除了每隔千年便要渡一次灾劫以外,也算得上逍遥自在。
无法超脱三界对其他人而言或许会心有不甘,但游云不会。因为游云修行的功法注定他常年昏睡,神魂游离其外,化作大千世界的一只飞鸟,或是一只蝴蝶。
他藉由梦境去体悟那些与自己全然不同的一生,百年不过须臾一梦,对他来说,这已经足够有趣,足够自在了。
“在听,在听呢。”因为是重要的议会,游云也很努力地不让自己的神魂飘离而去,“我应该是梦中天启,但是……哈欠,我有些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的啊。”
游云经常在自己的梦中渡过一生,但那些人生都是真实的,所以游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单纯地去“做一个梦”了。
神兽白虎就是他移动的床,走到哪睡到哪,但是偶尔,游云也会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他的“白虎一梦”。
“我也梦见了天地倾毁,天山崩落,但是我好像还梦见了别的什么……”游云散仙半阖眼帘,似梦似醒地道,“……梦里,我好像看见了剑尊他老人家。”
“什么?”只梦见自己女儿和东海归墟之劫的云迴抬头,惊愕道,“剑尊阁下……还未飞升吗?”
剑尊远离红尘多年,久不问世,世人都猜测他可能早已羽化登仙,不在人世了。
“剑尊还在啊,你不是问‘晗光’是谁吗?晗光就是剑尊的第三位弟子啊。”狐迟阳虽然心性跳脱,但对剑尊这位三界最强者还是十分敬重的。
“剑尊居然又收徒了?”谁料听了狐迟阳这话,云迴更是震惊,“他不是自二徒弟堕仙入魔后就不再收徒了吗?而且既然晗光是剑尊之徒,你们刚才怎么不说呢?”
云迴言下之意便是“既然晗光身份如此之高,为什么不跟玄微上人说”,早点把人找到不是一件好事吗?
“因为,我们不能确定,玄微上人是不是敌人。”对此,妙杏山斟酌言语后,做出了回应,“晗光是铭剑在玄微陨落之后才收入门下的弟子。”
“陨落?”云迴听得一头雾水,他得到的天启很是有限,但是玄微寿数还没走到尽头,怎么就陨落了呢?
“阁下,坐在这里的,已经是三界众生内所有尚未闭死关的大能修士。”佛子提醒道,“在座的,要么是从千年后转生而来,要么是因为修为够高而得到天启。”
“所以?”云迴抿了一口茶水冷静了下来,想了想,也咂摸出了几分不对头,“……合体期以上的修士都得到了天启,没道理渡劫期的玄微什么都不知道。”
“没错。”佛子点了点头,“玄微上人的确陨落较早,而且也并非死于灾劫。但是身为此世大能修士,哪怕不是转生者,他本也应该得到天启。”
“有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闻。”妙杏山沉吟许久,虽然有背后说人坏话的嫌疑,但她还是决定不放过任何可疑的消息,“我上一辈子听来自太虚宗的弟子说过,玄微上人似乎是因为无情道碎,而被剑尊阁下他亲手处决的。”
“那他还敢收徒弟?”云迴感到十分震撼,“两个弟子都出事了,剑尊就不怕继续误人子弟吗?”
“喂,晗光很好的,是他们自己道心不坚。”狐迟阳有些不乐意地说道。
“无情道碎啊……”游云散仙躺在一边,神情空茫,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手底下的虎头,“你们说的这个无情道碎,它……危险吗?”
这话问得太没水准,众人一阵无言。狐迟阳更是没好气地道:“不知道,但是剑尊老人家的二弟子就是因为无情道碎才发疯,差点血祭了一座城。”
“无情道很危险。”一直沉默的冥鸢反而在这里有话语权,她开口,嗓音靡靡,“无情道心破碎之时,过往那些被淡忘的情绪会同时席卷而来,疯魔或是性情大变都是有可能的。因为无情道之苛刻就在于对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炼化,为了拥有能够感悟天道的平静,他们要舍弃为‘人’的自己。”
“我修行的是太上忘情道,与无情道有些不同。太上忘情道有情,但平时却几乎忘情。”忘溯说道,“但无情道相当于断绝了自己的后路,把自己变成草木。”
“所以,无情道碎之时,便如同草木突然找回了为人时的自己,尘世间所有的风霜雪雨都能伤害到那颗血肉之心。”
正是因为无情道的毫无退路,它才被称为最苛刻坎坷的道途。
走上这条道的人要么哀莫大于心死,想要从这种“无情”之境中寻求解脱,要么便是天生的少私寡欲。
“……这样啊。”游云散仙抬头,神情恍惚,喃喃自语道,“如果真的那么危险,那可太吓人了……”
“——我,怎么会梦见剑尊阁下无情道心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