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进入公堂,苏悯长相肖似其父,端正肃穆,正气凛然。他乃一代清官苏淮卿之子,尚未升堂,百姓们便已经相信了一半。
“听说,是嫁入殷家的柳大小姐在皇宫内杀害了西平郡王世子……”
“苏大人之子,颇有其父风范,必然是个好的。想必啊,这事八九不离十……”
静喧抱着柳南木与柳家人一同站在场外焦急地观望,将军府的马车来到大理寺前,不少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柳大小姐是何模样。
殷泽搀扶着望凝青下轿,竹帘撩起,露出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庞,与众人想象中浓妆艳抹的妇人不同,明秀如琼的女子抬眸,眼中似有雪光。
殷泽和望凝青比肩而立,两人神气极正,宛如玉树芝兰,让原本已经偏向一方的平民百姓再次犹疑了起来。
“那西平郡王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说了,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杀害一个大男人呢……”
“许是另有苦衷吧……”
一边是苏淮卿之子,一边是刚刚得胜归来的护国将军,周遭的百姓们依旧窃窃私语,但到底还是收敛了些许,没有妄下判断。
京兆尹轻咳一声,见双方都已踏入公堂,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被屏风隔开的御驾,恭声道:“陛下,您看——”
“照常审吧。”齐国君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偏向,京兆尹拿捏不准圣心,只能苦着脸举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升堂!”
上黑下红的水火棍往地上重重一敲,百姓们瞬间肃静,衙役们树立堂威,惯例的询问名姓之后,便是呈堂公证了。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京兆尹喊出“带证人”时,从苏悯的方向走出来的竟是一位衣着朴素、如花般娇艳的美妇人。
——殷家二房,方知欢。
这个证人一出,就连京兆尹都惊了,感情这事不仅牵连了皇室宗亲与权臣,还涉及了后宅私斗啊?
极其擅长打扮自己的方知欢今日着了一身简素的衣裳,妆容清清淡淡,似有若无的妆粉,胭脂在眼角浅浅地晕开,看上去当真清纯无辜,我见犹怜。
“小女子为殷家二房殷唯之妻方好,自从嫁予夫君之后便一心持家,安分守己,不欲与人生事。”方知欢言辞哀婉,“但这些年来,小女子实在无法忍受长房妯娌的磋磨,又在无意间发现了惊人的秘密。”
方知欢说着,从袖中抽出巾帕擦拭起了眼泪,声声哽咽道:“小女子出身低微,不如长嫂清贵,但小女子也读过书,知晓大义与是非,亦知人命如天之理。”
一番先抑后扬,点明自己与柳袅袅之间的恩怨是因为身份悬殊,又为自己的“大义灭亲”埋下堂皇光明的铺垫。
她眼眶通红,道:“若非……我已将物证寄送给了苏先生,还请大人给我一些时间,我好将其中恩怨细细道来。”
虽作垂泪之态,方知欢却口齿清晰,谈吐有度,那融在泪光中的眼眸闪烁着坚毅的华彩。
京兆尹看向沉默无言的苏悯,显然,苏悯会将方知欢作为人证带上公堂,就已经从侧面证实了方知欢所言非虚,同时也默认了让方知欢来揭开第一个真相。
京兆尹在心中叹了口气,一拍惊堂木:“你将冤屈尽数道来。”
京兆尹话音刚落,方知欢便猛然抬头,目光如电地扫向了望凝青。
按理来说,毫无防备的人突然被这么瞪视,就算不吓一跳也要稍微愣怔一下,看上去便有些心虚。但望凝青没有,她只是轻巧地挑了挑眉毛。
方知欢看着她那副永远从容自若的模样,心中简直恨毒了她,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喊大叫,那样只会给周围的人留下泼妇的印象。
方知欢咬紧牙关,她几乎能听到自己齿牙轻颤磕出的声响,同时,她感到一种沸腾般的焦灼,不知是兴奋还是恼火。
“三个月前,父亲说大少身处军营,二少不在身旁,他在家难免有些孤独,我便给他老人家带了一只猫做伴儿……”
方知欢早有准备,为了让自己的话语挑不出错来,她在把包裹寄出去之前的确带着猫去了一趟将军府。
“然后,猫儿调皮闯入了后院,在院子的树下刨土,嗅嗅吸吸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我好奇凑近一看,便发现土中露出了一节布。”
方知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的侍女立刻低头捧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托盘内放着一卷脏污的软绸。
“这便是我要呈上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