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两年前在美国发现的,后来辗转多家医院,医生都给出了相同的结论,我怀孕的几率很小,且治愈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你不和我离婚,你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有当爸爸的机会。”
江湛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下了车。
他一言不发地沿着马路往回走,脑海一片空白,冬日寒风刀割一般刮在脸上,他也浑然不觉。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站在一个路牌前茫然望着眼前四通八达的高架桥入口,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颤抖不停的手想从口袋里掏支烟抽,却恍然发现他现在是倪优的身体,口袋里没有一支可以缓解压力的烟。
窒息的错觉从胸膛传来,他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层又一层的黑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两年。
两年前发生的事,两年后他才知道真相。
其实不止这两年,倪优去国外的这七年里,他一无所知,他以为自己对倪优已经足够好了,可是真的好吗?他什么都不曾为她做过,就连无法怀孕的痛苦他也无法替她分担。
江湛突然有些怀疑,倪优是否还爱他。
当年倪优选择和他在一起,是否是真心的。
如果还爱他,为什么连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愿意告诉他?
江湛用手抵着胸口,用力地呼吸。
是该怪倪优太过冷漠无情,还是该怪他身为丈夫不够关心妻子,却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想起倪优回国的这些天里,他几乎每天都在和倪优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生个孩子?
倪优听到这些又是怎样的心情?
原来自己每天都拿着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凌迟在倪优心头,可笑的是,他还因此乐此不疲。
江湛觉得自己人生的前二十九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失败过。
一辆奔驰从高架桥上疾驰而下,路过江湛身侧车速慢了下来,缓缓在前方十字路口掉头,驾车重新回到江湛身边。
奔驰的主人将车窗摇下,“倪优?你怎么在这?”
江湛询声望去,驾驶座上坐着宋秉杨。
难以抒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江湛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开车。”
宋秉杨踩下油门,后视镜看了眼四周,“怎么就你一个人,江湛呢?他不在?那我是送你回哪?”
“去你那。”
“什么?去我那?去我那干嘛,江湛又不在我那。”
“去了你就知道了。”
宋秉杨对倪优一向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敬畏,敬畏的来源来自于江湛找他喝酒时候的诉苦与郁闷。
他身上是有些大男子主义在的,优渥的家庭条件和一帆风顺的人生,让宋秉杨对于妻子这一身份有着自己的固执。
他认为妻子就应该是那种温柔顾家的类型,倪优这种以事业为主,让江湛独守空房的女人从不在他的择偶范围内。
结婚七年,在一起的日子一年都没有。
哪里有点夫妻的样子。
一路上江湛一言不发,宋秉杨也没有说话,直到到了小区地下停车场,江湛兀自上楼解锁了宋秉杨的房门密码,大大咧咧地走进宋秉杨的公寓,旁若无人的打开冰箱门,曾经整齐摆放的啤酒空空如也。
“没酒了?”
一侧的宋秉杨看得目瞪口呆,“没了。”
见不能借酒消愁,江湛一脸烦闷地坐到沙发上。
这什么操作?
这操作如果被江湛看见,只怕要和他拼命。
宋秉杨小心翼翼在沙发一角坐下,“倪优,你……你来我这是有什么事吗?我给江湛打个电话?”
江湛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屁股上有两道疤。”
“……”宋秉杨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将江湛骂了无数遍,“江湛,连这都和你说?”
“你听不出我的意思吗?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宋秉杨认真看了他一眼,“倪优?”
“我!江湛!”
宋秉杨一脸疑惑。
江湛将他和倪优灵魂互换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越听,宋秉杨脸上表情就越精彩。
直到江湛说完,仰头靠在沙发上叹息,他才拿出手机给江湛打了个电话。
江湛手机响起,拿起一看是宋秉杨,回头瞪了宋秉杨一眼。
“行了,我真是江湛,我骗你有什么意思,前年你去酒吧泡妞,被宋叔叔抓了个正着,宋叔叔对你经济封锁,谁接济的你?还有去年,你女朋友脚踏两条船给你戴绿帽子……”
“停停停!”宋秉杨连声叫停,“我相信你就是江湛了,以前的事就别提了。”
“嗯。”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接受过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宋秉杨对江湛灵魂互换的事实在难以接受。
他看着那张倪优的脸啧啧称奇,“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奇怪的事,江湛,这也太神奇了,这传出去你和倪优还不得成为科学家的研究对象?你可得保守秘密。”
他如同看动物园里的猩猩一般。
“你还别说,这人啊,光有一副皮囊是真不够,重要的是灵魂,你看倪优皮囊下换了个灵魂,堂堂一个国际超模,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回事,我就说嘛,一路上感觉都不一样了,你看你媳妇那范,你再看你这样……”
江湛瞪了他一眼,“别扯那些没用的,我心情烦着呢,你如果闲着没事干给我去买几瓶酒来。”
“因为灵魂互换的事?”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倪优要和你离婚的事?不应该啊,你两现在都灵魂互换了,她还要和你离婚?这多麻烦。”
江湛叹了口气,“是,也不是。”
“别打哑谜了,到底什么事,说清楚。”
江湛仰头望着天花板,从知道倪优离婚的原因到现在,他总算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宋秉杨,“杨子,你说,我对倪优是不是不够关心?”
宋秉杨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江湛,你灵魂互换把脑子也换了?你在说什么呢?不够关心?到底是你不够关心倪优,还是倪优不够关心你啊?”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宋秉杨恨铁不成钢说道:“你和倪优结婚也有七年了吧?这七年倪优有关心过你吗?有尽过一个妻子的责任吗?她为你做过一顿饭吗?为你准备过衣服吗?说过爱你吗?你们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候吗?有过难舍难分的日子吗?”
江湛沉默。
“什么都没有吧,江湛,不是我挑拨离间,我根本就没有从倪优的身上看到一丝她爱你的样子。”
江湛喃喃自语:“可是如果我够关心倪优,我怎么会不知道倪优两年前在国外生了一场大病,我又怎么会对她在国外那七年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宋秉杨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