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收集散落天地的七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师无射陪伴花朝走遍了人间四季,也陪伴她走过了数不清的荒无人烟的山林海底。
他们仿佛变成了两缕人间相缠的清风,自由自在,无束无拘。
整整用了三十四年,花朝才将她散落人间深埋大地的七情寻回,师无射又再一次,陪伴她回到了阔别二百多年的清灵剑派。
彼时的清灵剑派早就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
掌门武凌,不仅是宗门之首,更是三界城如今真正的仙盟之首。
而门中的长老门下,更是弟子遍天下,清灵剑派占据的地界,从一个清灵山,变成了收拢了清灵山附近的许多村庄荒地,成为了一个罩着坚不可摧的大阵的修士之城。
这里内外门弟子如今加起来足足有几万人,光是门中长老,便有上百个,还不算一些长老门下在最开始收下的弟子。
花朝和师无射化身两个普通弟子投奔而来,指名道姓要投入花良明门下,还说明了自己身怀遗世丹方,要献给花良明。
弟子们通报的时候,两个人就手拉手等在山下。
花朝手心渗出了潮湿的汗意,师无射轻轻捏着花朝的手掌,缓解她的紧张。
“爹爹会原谅我吗?”花朝声音发抖,找回了七情后,她才发现,她这二百多年的无影无踪,对花良明来说,是怎样深重的伤害。
当年母亲因为要平衡人间正邪,以身祭了浮生蜃海图,算是抛弃了她和花良明。
她成了五行仙,也一样以身祭了天地,整整二百多年,抛弃了花良明。
花朝难以想象,他会有多么难过。
“长老怎么会怪你?”师无射抱住花朝,不断抚动她的后背安抚道,“他应该一直在等着你。”
花朝眼中漫上了些许湿热,忐忑难安。
不过很快,通报的弟子就回来了,将他们两个带入了飞流院的门前。
“长老就在里面,这是符文密令,不过这些年明月长老鲜少收徒,你们能不能被长老收下,还要看是不是对长老的胃口。”
带路的弟子公事公办,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花朝回忆了一下那弟子给他们的进门密令,眼泪没忍住流了下来。
没有变过。
整整二百多年,飞流院的阵法升级了无数次,但是符文密令,从来都没有变过。
花良明在一直等待她回家。
花朝浑身颤抖,跟着师无射用符文密令进门,门口的侍从们依旧是凡人,只不过不似当年一样,是一些小孩子,而是一些……中年人。
那人显然是修者,但是花朝无须去探,便能感知出他们是被丹药强喂出来的修士。
这样的修士虽然还会五衰,但是会比寻常人多出几倍的寿命,五衰缓慢。
花朝并没有给这些人太多的注意,她整个人忐忑难安,怕花良明怪她,又怕花良明不怪她。
但是她没有料到,那个带路的中年女子仔细看了她一眼之后,大惊失色,而后竟是毫无规矩地叫喊起来。
声音大而尖利,但却无比清晰。
“天呐!”
“快来人,来人通知老爷!”
“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花朝整个人一僵,要不是师无射在身后扶了她一把,她甚至要腿软得滑倒在地。
她到现在才看清楚,连这几个仆从,都是二百多年前在她身边伺候过的那些。
而花朝流着泪环视过飞流院之中的一切,发现这里一如当年,一丝一毫都没有变过。
她终于不再迟疑,飞快朝着楼上跑。
而她跑了一半,就见听了婢女叫喊声后,跌跌撞撞衣衫不整从楼上朝下跑的花良明。
花良明穿的竟是白里黑衣。
这么多年,花朝在三界城见过他两次,但是因为情感空白,并没有凑上前过。
她虽然也奇怪花良明为什么穿黑衣,但是那时候她并无感情,未曾深想。
但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她一眼便明晰。
她那偏爱花哨的爹爹,那个永远像蝴蝶像桃花君一般的华丽做派,突然穿上了黑衣不是换了风格。
他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天下大定,所有人皆大欢喜。
但是他的女儿,“死”了啊。
她当年因为师无射的献祭,只保留了关于师无射的记忆,那些都是师无射用命换来的。
时至今日,她再度找回了作为一个人的一切情感,她脚步顿住,仰起头,隔着一段楼梯,同披头散发,狼狈跑到楼梯口的花良明视线相对。
只一眼,花朝便肝肠寸断。
幽幽的桃花香自上而下汹涌钻入鼻腔,花朝鼻子一酸,泪流满面。
花良明还如当初一般模样,时间仿佛凝固在了二百多年前,他还是那个浪荡不羁,潇洒肆意的明月长老。
但是只要细看,便能发现他眼中的沧桑悲切,这二百年来他终日醉酒,消沉压抑。
他当初和其他的仙首察觉到了大比的异样,用尽所能去突破妖雾森林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