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潇潇莫名产生一种慌乱感,她连忙将头藏入水中,强迫自己忘掉那些荒谬的想法。
“……”
险些从浴缸里憋死。
从水里出来时,丁潇潇的双腿有些发虚。
她拿起陆南舒的睡衣穿在身上,崭新柔软的面料舒适,大概是在衣橱中放久了,沾染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又很快与她的融合。
过大的睡衣让她一连挽了几圈,上衣可以直接当裙子穿。
外面的鞭炮声还未停,天空不时闪过几朵烟花。
只穿了陆南舒的上衣,她裸腿窝到床上,拿起手机查看消息,发现在十分钟前,谢祺和谢臻臻分别给她发过消息。
谢祺:【姐姐新年快乐!】
【刚刚妈妈打电话我都听到了,你送的特产我和我姐都很喜欢吃,我姐说还要拿几包回学校呢。】
【姐姐,你不要听妈妈说的那些话,她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我和爸爸刚刚都说过她了,她也知道自己把话说过火了。】
丁潇潇看完没有回复,又点开谢臻臻的消息。
她和谢臻臻交流不多,关系谈不上多好但也不坏。大概是今晚的事情闹得有些大,谢臻臻也过来安慰她,【你还好吗?】
【妈妈今天说的话有点重了,但我觉得她可能不是真心的,大概是在外公那里受了气,给你打电话时没憋住火。】
盯着最后那行字,丁潇潇引用问她,【什么意思?】
谢臻臻没想到她会回,飞速弹来消息:【你还没睡啊。】
她直接语音给她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之前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外公不太喜欢妈妈,每次过年都会故意挑点刺。”
“今年当着亲戚的面,外公又让妈妈下不来台,我爸爸没忍住替她圆了句,外公就说妈妈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上心,怎么可能对我们好,说她这个女人心狠会装什么的,把妈妈憋屈哭了,所以她可能有点迁怒你。”
原来如此。
丁潇潇明白了。
所以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霍梅受了气没地方发泄,把她当成了出气筒。
想想也真是好笑,作为霍梅的亲生女儿,好的地方她想不到她,受到委屈需要发泄负面情绪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亲生女儿。毕竟,只有她可以任由她打骂而不会损害她的利益。
作为她最亲的血缘,丁潇潇不配得到她的爱,但可以收获她所有的阴暗尖锐,并且她还有自信自己不会离开她。
叮——
又一条消息弹出,丁潇潇已经看不清了。
眼眶中积攒的眼泪太多,她小心翼翼呼吸着缓解情绪,强行把眼泪压了回去。
眨了几下眼睛,她才看清屏幕上的文字,发来消息的人是霍梅,她麻木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话:【你要还这么不听话,我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自虐般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看仔细,她忽然又想起陆南舒的面容。
他说:“不要听她的。”
“你很好。”
她,真的有那么好吗?
丁潇潇想不明白,如果她真的好,为什么霍梅宁可要认别人做女儿都不要她。从小到大,她一直被她像垃圾般被丢来丢去,好像她的出生是个错误。
丁潇潇用力咬住手背,明明努力压制了,却还是有破碎的呜咽溢出。
滚烫的泪水砸落手背,逐渐沾湿整只手,她努力呼吸着,一下下吸气又吐气,花费了好大的勇气,才缓缓开始打字。
【好。】
丁潇潇颤着手,一字一字用尽了仅有的决绝,替霍梅做了决定,【不用以后,从此刻起,你就当我死了吧。】
【我也当从没有过妈妈。】
打完最后一个字,不等霍梅回复,她直接拉黑了她全部的联系方式,为自己的死心划伤句号。
砰——
窗外又有烟花升空。
有人在外面尖叫,大喊着:“新年快乐!!我要快乐!!”
今天明明是个很热闹的节日,对她而言却是铺天盖地的死寂,无声空虚袭来,丁潇潇蜷缩身体抱紧自己,扭头看向窗外。
“新一年……要快乐呀。”她低低重复这句话。
可是新年第一天,
她失去妈妈成了孤儿。
.
已经是凌晨两点,外面的鞭炮声依旧会不时响起。
陆南舒靠坐在沙发上,指间夹了支烟望着阳台外的黑夜,在他的身侧,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中的某个加密文件打开,现出密密麻麻的照片。
啪。
在又一阵鞭炮响起时,陆南舒将电脑扣阖,起身下楼。
经过餐厅时,他听到里面传来玻璃碰撞的声响,推开门进去一看,发现本该睡觉的人正半钻在冰箱里找东西。
“你在干什么?”陆南舒走过去。
丁潇潇从里面翻出白天买的小蛋糕,看到陆南舒出现也不惊讶,举起托盘给他看,“我在找它。”
陆南舒低眸看了眼蛋糕,“饿了?”
“没有很饿。”丁潇潇摇了摇头,端着托盘往里走,“我在庆祝。”
随着她走远,陆南舒才注意到她只穿了宽大的上衣,仗着别墅内供暖足此刻没人,裸着两条大白腿极为嚣张,衣摆勉强遮掩到膝盖。
视线定在她的腿上,陆南舒神情冷了几分,但隐约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所以他跟上去没有说话。
直到跟她走到吧台,闻到四周散出的酒气,他才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你在庆祝什么?”他看到旁边放着的空酒瓶。
丁潇潇拿起旁边还剩一半的酒,认真倒满了自己的杯子,听到陆南舒的问题,她笑出浅浅酒窝,语调过分轻快回道:“当然是庆祝我变成孤儿啦。”
她说:“我妈妈不要我了。”
“从此之后,我就是孤儿。”
真真正正的孤儿。
陆南舒沉默,看到她又找出一个空酒杯,浅浅倒入一些。转身,她将只有半杯酒的杯子递给他,试探问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庆祝?”
“我现在好高兴的。”
陆南舒顿了下,抬手将酒杯接过,轻轻碰过她手中的杯子,说:“祝贺你。”
丁潇潇愣了,“祝贺我?”
陆南舒说:“不是她不要你,是你不要她了。你的选择是对的,她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女儿。”
丁潇潇呆呆听着,一声不吭将杯中的酒给喝了,大概是喝的太急,她被呛到咳嗽出声,只是咳着咳着,变成细碎的哭声,她本来也不想哭的,可一看到陆南舒,她总是控制不住。
“你总是说我好。”丁潇潇哭的有些喘,“可我没觉得我有哪里好……我一点都不好……我甚至很讨厌自己,我好讨厌自己。”
情绪难以压制,她又想去咬手背,这个时候,陆南舒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入怀中,把自己的手腕递到她面前,“如果实在难受,就咬我。”
丁潇潇没有咬他,而是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他。
她埋在他怀中,像是找到避风港湾,紧紧贴近把人抱紧。她哭着一遍遍说道:“我没有妈妈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次,是她鼓起勇气自愿丢掉了枷锁。
她知道的,挖去身上的腐肉很会疼,可是不挖一样会疼,与其眼睁睁看着自己日益腐烂,不如亲手早早将坏死的躯肉丢掉。可是真的太疼了,太难过了。
哭到快要喘不过气时,她听到陆南舒低低说了句:“你还有我。”
“潇潇。”
“你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