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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音乐会前一晚,俞心桥也没睡好。

他身体素质一般,以前逢换季必着凉,即便这会儿天气热,他回到家也立刻洗了热水澡,夜里冷风一吹,就先从嗓子眼开始疼了。

家里备有常用药,俞心桥扒了颗快克吞下去,在床上躺半小时,还是睡不着。

索性爬起来弹琴。

住独栋的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扰民。从音阶弹到练习曲,手指活动开了,俞心桥摊开乐谱册,开始弹明天音乐会的曲目。

和下午在黄老板店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会儿俞心桥越弹越激动,手指在琴键上翻飞游走,额头都沁出一层薄汗。

如此上头的原因,除去明天有喜欢的演奏家的音乐会,也少不了今天在批发市场受到的刺激。

当时没觉得怎样,夜深人静回想起来,只觉面颊热得能煎蛋,心脏跳得像打鼓。

是抱了吧?很扎实的那种抱,现在还能想起徐彦洹硬度和弹性兼具的胸膛,以及那截充满韧劲的腰的手感。

不禁抬手看了看掌心。音乐声止,万籁俱寂,俞心桥更为自己的痴汉行径臊得不行。

稀里糊涂一夜过去,周末俞心桥起了个大早,刷牙洗脸整理头发,花了半小时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哪怕都是T恤短裤基本款,也要搭配下颜色不是。

拾掇完,热一杯牛奶,把昨天没吃完的茶叶蛋拿出来当早餐。俞心桥饶有兴致地玩起了占卜,剥一片蛋壳“来”,再剥一片“不来”,如此重复。到最后只剩一片碎蛋壳,俞心桥不服,硬生生把那蛋壳碎成两片,再小心翼翼地往下剥。

“不来,来……OK,我就知道他会来!”

并非俞心桥自信,而是昨天在茶叶蛋摊前,他把装着音乐会门票的信封塞进了徐彦洹口袋里。

两张都塞了进去,也就是说如果徐彦洹不来,俞心桥自己都听不成音乐会。

怎么说也追了两个月,俞心桥对徐彦洹的秉性不说完全掌握,至少算是有所了解。

徐彦洹不爱占人便宜,被动占了也要立刻还回去,哪怕自己吃亏。徐彦洹还很有责任心,和烧烤摊老板不过口头约定,他就无论刮风下雨每天都去。

所以他一定会来的。

再次坚定信心,俞心桥把茶叶蛋塞嘴里,嚼着嚼着又笑起来。

想到昨天腾不出手,把伞塞给徐彦洹,他一脸茫然的表情,以及后来,伞面下意识往自己这边倾斜的动作。

望着窗外的天空,俞心桥想,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再下一场及时雨?

同一时间的另一边,徐彦洹也抬头望天,此刻高悬的太阳被厚积的云层遮盖,缝隙里漏出蒙蒙的光。

周末上午他一般都在市场找散活。今天黄老板的二手钢琴店来了几台新琴,徐彦洹帮忙搬,黄老板付给他一百块工资,还请他吃午饭。

一起搬运的工人惊讶道:“今天这么大方,昨天赌球赢了多少啊?”

“没赢。”黄老板摆摆手,似是不愿再提,“就是想请客,你不吃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工人一屁股坐在门口的躺椅上:“吃,请吃屎我都吃。”

真请吃屎不至于,但也没请什么好的,每人一份快餐盒饭,标配三菜一汤。

边吃边聊,工人好奇黄老板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究竟挣不挣钱,黄老板嘿嘿一笑:“还行吧,够花。”

又说到赌球,说赔率计算。黄老板说自己数学不好,赌这么些年都是瞎算,这些年基本收支相抵,玩了个寂寞。

“这东西能保本就算没亏,玩的就是心跳。”工人兴致勃勃道,“欧洲杯马上来了,到时候你带带我……”

“砰”的一声,徐彦洹把吃完的餐盘拍在桌上。

那工人肩膀一抖:“这么大动静干吗,吓我一跳。”

他当徐彦洹无心,转头要跟黄老板继续聊,徐彦洹直接站了起来,踢开凳子,往外面走去。

没多久,黄老板也吃完出来,点一支烟衔嘴里,笑眯眯看着在门口收拾扎带的徐彦洹:“怎么,听到‘赌’字不高兴?”

徐彦洹头都没抬:“没。”

黄老板是这批发市场里为数不多的知道徐彦洹家庭情况的人之一。大半年前徐彦洹找到这里问招不招工,黄老板嫌他未成年,问他有没有什么“让我非用你不可的理由”,徐彦洹说:“我爸赌钱欠高利贷六十万,我要赚钱养家。”

当时徐彦洹的眼神,黄老板直到现在都忘不了。

不到一年,徐彦洹就有了大人的样子,可到底还是个小孩,脸上藏不住事,不开心就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还嘴硬不承认。

“我才懒得带屋里那小子赌球。”黄老板笑得眼睛挤成一条缝,“我这个人你知道,有闲钱赌一把,没钱睡大觉,跟那些盘核桃遛鸟的大爷一样,属于一项不影响工作生活的业余爱好。”

徐彦洹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看一眼店铺门口挂着的牌子——今日休息,有事请拨打。

秒打脸,黄老板挠着头尴尬道:“钢琴这种大件不可能天天开张,自从你那小同学跑了空门,我就做了这牌儿,反正该我的生意肯定跑不掉。”

说到小同学,徐彦洹手上动作不自然地顿了一下。

没能逃过黄老板的眼睛。他看破不说破,夸张地一个大动作扭头去看墙上的挂钟:“诶哟都一点了,要是有约会,这会儿回去梳洗打扮一下再出发,时间刚刚好!”

音乐会是下午三点到五点,在位于城东的浔城音乐厅。

不知是否巧合,今天市场的活儿很少,走之前徐彦洹去了几家相熟的店,都说货还没到。

回去的路上,徐彦洹用手机百度了下音乐会,看着搜出来的图片,无论台上演奏者还是台下的观众都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徐彦洹忽然有点犹豫。

他没有正装,最新的衣服是去年在地摊买的白T和运动裤。

如果穿这样不给进的话,徐彦洹想,那就让俞心桥自己进去听吧。

反正他也听不懂那些古典乐。

从城北到城南,乘公交不堵车的情况下需要三十分钟。

周末路上车多,得再加三十分钟才算保险。

这样盘算着,徐彦洹加快脚步,到筒子楼两级台阶往上爬,拐个弯,撞上从二楼下来的邻居大婶。

“你是208那家的儿子不?”大婶忙将他拦住,“回来得正好!”

看见大婶的表情,徐彦洹心里一咯噔:“是的,怎么了?”

“有个男的找到你家,你妈不开门,他就把门踹开了,这会儿正……”

没等大婶说完,徐彦洹就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

走廊上远远就就看见家里的门大敞着,连同那形同虚设的防盗铁门。有附近住户听到声音来看热闹,围在门口指指点点。

拨开人群进去,徐彦洹喘着粗气,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

家里乱七八糟,仅有的一张桌子翻倒在墙角,布艺的拉链柜也倒了,衣服散落一地,连几个碗也没能幸免,全都摔成碎片。

而他的母亲白薇,正被一个瘦削的男人按在地上,抓着头发往后扯。

“跑,再跑,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男人穿发黄的背心,胡子拉碴,形容狼狈,却瞪着眼穷凶极恶,“快说钱在哪里?再不说老子打死你!”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向他扑过来,紧接着拳头狠狠落在脸上。

五月的第三个周末,天气预报说17时有雨,实际上16时就开始下了。

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一滴雨落在眼皮上,徐彦洹艰难地睁开眼睛,恍惚间看见蓝色的雨伞罩在头顶。

还有点力气,他去摸裤兜里的手机,没摸到,才想起刚才揍徐震的时候,手机掉地上,被徐震捡起来往墙上摔,屏幕都裂了。

徐震还趁他去扶母亲起来,抱起门口的陶盆,砸在他后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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