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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春江花月夜

亥时

除了声色场以外,大街小巷的其他地方都被静夜笼罩。

管琼站在一间房门口,房内是刺鼻的酒气,她拧了下眉心: "师傅,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用,你睡你的。"邢剪把二徒弟丢在秀才床上,让两个醉鬼躺一起。

“那师傅和小师弟也早些睡。”管琼回房睡下了。

房外房内都短暂地静了一瞬,被邢剪的低骂声打破,他瞪着带老幺鬼混的二徒弟: “老子明儿再收拾你!"

邢剪从这间房转去了隔壁,他的小徒弟在泡澡,这么晚了,非要泡,小二收了赏钱才烧好一桶水拎了上来。

“老幺,差不多就行了。”邢剪带上门。

陈子轻的脑袋歪在木桶边沿,人已经睡着了。邢剪哭笑不得,小徒弟这一睡,不就等于要他半条命。

等邢剪把小徒弟抱出木桶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给他擦水,再把他抱到床上,这一系列动作搞下来,岂止是用掉了半条命。

邢剪为小徒弟穿上干净的衣裤,一个大老爷们,手抖得不成样子。好在最后都完事了。

邢剪满头大汗,身上也在滴水,他扑到桌前拎起茶壶往口中倒水,倒空了还不解渴。索性穿着衣物跨进木桶里,还温着的水砸出巨大水花,溅得周围地面湿哒哒的。邢剪阖眼泡在小徒弟的洗澡水里。

"师傅?"

被褥里的少年伸出来一只手,在半空挥动几下,垂在床沿,他的小半张脸露在光里,嘴张合着发出梦呓: "师傅……你能不能别打我……"

邢剪没睁眼,那里像是有食人魂的魅魔,看不得。

一夜各有所梦。

陈子轻被敲门声叫醒,他迷迷瞪瞪地打着哈欠问: “谁啊,这么早。”门外传来清悦的声音: "小师弟,是我。"

陈子轻的昏沉睡意立即退散:"啊,是大师姐啊,你来叫我跟师傅下楼吃早饭吗?""不是。"管琼道, “我要去逛早市,不知你们可有什么需要我捎回来的。”

“早市?那我也,""陈子轻一骨碌坐起来,头有点昏,他缓了缓, “那我也去,大师姐,你等我一

下。"

管琼应声: "好。"

陈子轻看一眼床外边,邢剪还在睡,平躺着睡的。他身前的那块被褥呈伞状,倒着的大V状更贴切。

之前在秀才那儿睡一块,邢剪起得比他早,他没看到这等宏伟建筑,现在就.…

陈子轻要下床就必须从邢剪的身上跨过去,看似简单,实际也简单,只要小心点,别踩到再趴上去。

邢剪从床这头占到床那头,脚不够位置放,就架在床尾的柱子上面,睡姿霸道,他睡着后给人的感觉跟醒来不同,气息是冷的,丝毫不奔放热烈。

当然,全身上下的最高点除外。

陈子轻的视线落在邢剪下颚的胡渣上,看着就硬,他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放了上去。确实硬,扎手。

陈子轻忍着扯一根下来的冲动,他半蹲着降低重心防止摔倒,慢慢摸索着往床边爬行。

就在陈子轻爬到邢剪上方的时候,邢剪一条腿突然抬起来,膝盖刚好顶在他肚子上,他下意识找到扶手,并在求生本能下收紧力道,牢牢抓着。

师傅的大师傅如果能说话,肯定骂得很脏。

陈子轻胆战心惊地松开手在被褥上蹭蹭,有种手心被吐了一滩口水的感觉,他见邢剪没醒,不敢多待,手忙脚乱地下了床。

窗外的天色没有凉透,只有朦朦胧胧的一点光亮,陈子轻匆匆穿衣洗漱,头发没束就开门出去了。

管琼看他行为仓皇,问道: "小师弟,你怎么像被狼追?"少有的开玩笑。

陈子轻窘迫地打哈哈,脸红成猴屁股。

管琼打量披头散发的少年: “你进去拿梳子,我给你束发。”陈子轻眨眼: "……噢。"

不多时,师姐弟下了楼,小二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

管琼轻抚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小二,我们的马可有喂?""喂了喂了,二位客官是否要去看看?"

管琼让小二带路,陈子轻也去了,他主要是好奇客栈的后院是不是电视里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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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四处张望,空气里有烟火味,他发现有个人在偷看管琼,年纪不大,长得十分俊逸。管琼喂马吃了点青草,拍拍手道: “小师弟,走罢。”

陈子轻走了几步回头,那男的怎么还在看管琼?他凑到小二边上打听,要是个歹徒,那他就去喊邢剪,

小二干咳: "那是我家掌柜的长子。"

陈子轻: "……"

小二刚摆出趁机推销的苗头,陈子轻就给掐断了。于是小二只能送他们出客栈,假装没见到偷偷摸摸跟上去的少爷。

早市很热闹,吃的玩的喝的看的应有尽有。

陈子轻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小钱袋,上回在孙梁成那赚的铜板没用完,他请管琼吃面片汤。两人在小摊前坐下来,四周浸满了太平安宁的生活味道。

摊主在热气弥漫的大锅前现揉面,揉劲道了,利索地扯成拇指长短放进锅里,水是开的,面片进去一会就熟了捞出来。

管琼道: “大娘,我们不要芫萎。”

"好嘞!"

陈子轻疑惑不解,芫萎是什么?

【香菜,你不爱吃。】

陈子轻吞了口唾沫,我爱吃啊,我爱到能生吃一把。原主不爱,那他只能不爱了。

面片汤比陈子轻想象得要好吃,配菜是味很正的酸菜和提鲜的小虾米,面片入口滑溜溜。他埋着头,一筷子接一筷子地捞着吃,吃得鼻尖冒汗珠,刘海粘在脑门脸泛红光。

吃出汗了,陈子轻拉了拉衣襟。

"小师弟,你,"

陈子轻忽地听到管琼开口,他咬着面片抬头,眼神询问。

管琼静了静,让他把衣襟拢好,他没多想便把拉开的衣襟拢了回去。

吃了面片汤,陈子轻跟管琼逛起了早市,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界人,为了不给管琼惹麻烦就不乱跑,管琼去哪,他去哪。

陈子轻都这么谨慎了,还是遭了偷儿光顾。

管琼一路追着偷儿,把人堵在巷子里,那偷儿看她是个女的就掉以轻心,嘴上刚调戏两句便被她给撂倒在地,扭着他的胳膊逼他就范。

后面追上来的陈子轻气喘吁吁地撑着墙,断断续

续道: “大,大师姐,钱袋拿,拿回来就好了。"

管琼命令偷儿: “把钱袋交出来。”

偷儿出师不利自认倒霉,他重重啐了一口,不甘地从怀中掏出还没捂热的钱袋,大力扔了出去。“捡起来。”管琼眉眼一冷。

偷儿胳膊被扭,他白了脸,吃痛地求饶: "姑奶奶饶命,小的这就捡!"

在亦庄里,管琼不认为自己是女子就不做或少做体力活,她通常都当表率,因为她是大师姐。这么多年的抬棺扛尸,管琼的力气比寻常女子要大许多,一些男子都比不上她,偷儿想挣扎着起来根本不可能。

"谁让你站起来了,爬着去。"

管琼说完,察觉到小师弟的视线,她偏了偏头,小师弟直愣愣地望着她,眼里亮晶晶的。偷儿趁她分心想跑,被她踢中小腿,压着爬到钱袋那里。

钱袋一拿到手,管琼就让小师弟过来确认。

陈子轻打开钱袋倒出铜板数了数: "对的,没少。"

管琼将偷儿放走,她发现小师弟的裤子上有土,问道: “你追过来的途中是不是摔了一跤。”

“和人撞倒一起摔的,没事。”陈子轻第一次从管琼眼中看见了清晰的关心,有人撑腰的安全感扑面而来直击心灵,他委屈巴巴, “大师姐,为什么那个人能偷走我的钱袋,是不是我看起来很好下手,很蠢?"

管琼道: “不是你的错。”

陈子轻耷拉着脑袋,很丧气的样子,头上多了只手,生疏地摸了摸,他惊了下,飞快看一眼大师姐。

管琼不自然地收回手,陈子轻欲要说话,巷外传来惨叫,他们对视一眼,走到巷口查看。客栈的少爷把偷儿踹趴下, “嗖”地一下躲了起来,衣角都没藏好。

陈子轻: "……"

“无关紧要的人,不必在意。”管琼在他耳边淡语, “我们把早市逛完就回客栈,师傅他们该起来了。"

陈子轻走在管琼后面,边走边撩起短衫下摆,将钱袋系回腰上。

回到早市上,前头的管琼突兀道: "小师弟,碧玉簪是你为大师姐挑的?"

虽是疑问,字里行间却透着断

定。

陈子轻“唔”了一声。

管琼在马的嘶鸣声道: "想来也不是师傅能做出来的事。"陈子轻看她发髻上的簪子: “银子真的是师傅出的。”

“这我不曾怀疑过。”管琼朝一处望去, "小师弟,吃糖葫芦吗?"陈子轻摇头: “不吃了。”不花那个钱了。管琼拉他避开挑着担子路过的行人: “没事,大师姐给你买。”

陈子轻笑嘻嘻地嘀咕: “那我要糖衣最多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滤镜,陈子轻觉得古时候的糖葫芦比现代世界的更好吃,糖衣很脆,里面的山楂又酸又甜。

他回到客栈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在现实世界没买过糖葫芦。

“上哪逛去了?”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循声看去,邢剪坐在一楼靠窗的桌前,桌上摆着一大盘油炸桧和一盆豆浆。

“逛了早市。”陈子轻走过去拿起一块这个时代的油条快速吃着,一晚面片汤根本填不饱肚子,空位大着呢。他口齿不清地冲着上楼的管琼喊, “大师姐,你不吃啦?”

"不吃了。"管琼很快便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

陈子轻抹着嘴坐在邢剪身旁: "师傅,二师兄跟秀才没下来吗?"邢剪看他鼓动的腮帮子: “你能不能吃完再说话?”陈子轻背过身去。

邢剪: "……"老子凶了吗?刚才那算凶?

“你二师兄在房里磨蹭不敢下楼,秀才还睡着。”他硬邦邦地给小徒弟解惑。陈子轻把身子转了回去。

邢剪的额角蹦了蹦,问他早市好不好玩。

"好玩。"陈子轻拿起盆里的大勺,从叠一起的碗上扣下来一只,舀了两勺豆浆到碗里,他捧着大口喝起来。

邢剪自个也吃起了早饭,他清早就受了大罪,有点萎靡。发觉小徒弟若有似无地瞄了眼他的军事基地,他大腿肌肉瞬间绷成硬块。

不看了不看了,陈子轻把油条放进豆浆里泡了泡,放进嘴里吸溜油条里的豆浆: “师傅,关于昨晚我跟二师兄去那什么馆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今儿不要教训二师兄了好不。"

邢剪冷哼: "你

倒是提醒我了。"

陈子轻呛了下,他拉住邢剪的袖子,轻轻地扯了扯。邢剪瞪他: "吃你的!"

那就是不会教训了。陈子轻顿时就把手收回去,放心地吃着软烂的油条。邢剪看一眼被拉过的袖子,拍打几下,这个小徒弟太烦人。

街上渐渐喧闹嘈杂,客栈里的静谧没有完全撤走,三两客人在享用早饭,偶尔交谈,不吵吵闹闹。

陈子轻吃好喝足: "师傅,我们今天回去吗?"

邢剪一口闷掉一碗豆浆: “可回可不回。”

陈子轻坐的板凳,没有靠地方,他就犯懒地趴在桌上: “什么叫可回可不回?”

邢剪手肘压着桌面拉近距离,漆黑的眼里映着少年模样: “你想回就回,你不想回,那就不回,师傅说得这么明白,可满意?"

陈子轻头皮战栗,完了,完了啊。"邢师傅,崔兄。"

楼梯方向的喊声解救了陈子轻,他反应很大地站起来: “秀才!”

曹秀才宿醉一场,精气神竟然格外的好,他梳了乱发理成髻,说是要去彩云家里,早饭都顾不上吃,只想快点去拜访二老。

陈子轻叫不住曹秀才,他见人出了客栈,不得不凑在纹丝不动的邢剪耳边说: “我跟过去啊。”邢剪赶小虫似的挥挥手。

陈子轻撒腿就跑出去找到曹秀才: "你知道彩云家在哪吗?"

曹秀才一呆: "不知。"

陈子轻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先别急,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找谁打听呢,总不能在街上逮个人就问认不认识彩云吧。

陈子轻想了想,返回去找在客栈门口吆喝拉客的小二,他给了铜板,小二抛了抛铜板,塞进袖子里。

小二每日接触很多客人,五湖四海形形色色的客人,他们到客栈吃喝总要说笑讨论事,小二那不就多少都能听到点了嘛。

陈子轻没问错人,他从小二嘴里问出了彩云家的地址,陪曹秀才去了。

谁都没想到的是,彩云的家人不在了。

小二没透露,陈子轻跑了个空,他摸摸大门拉环上

的锈迹。

“竟然都不在了。”曹秀才踉跄着后退,全然没了一路上的精气神, “那她无家可归了,她回不了家了。"

“秀才——”陈子轻惊叫着扶住往后倒的曹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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