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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白菀有孕, 姜瓒显然是极为高兴的,即便是在太后孝期,赏赐也如同流水般送进椒房殿。

本来宫里隐隐还有白菀不得宠的流言, 如今却被姜瓒一番举措彻底打破,妃嫔们面上不敢说,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

其中最坐立难安的,便是怀孕近五个月的白蕊。

旁人不知,太后的死其实与她有牵连, 舒瑶光暗地里害她的毒物, 是白蕊绕了个圈子,悄悄又借舒瑶光的手, 送到了寿康宫。

当初借佛珠暗害白菀的事, 可是她一手操办的, 舒瑶光那点小动作, 怎么可能逃过她的眼睛。

只是白蕊也没想到, 她做得那么隐秘,姜瓒竟然会知道。

白蕊缩在床榻上,回想起那日仿佛厉鬼附身般的姜瓒, 忍不住浑身颤抖。

“那是朕的母后, 你竟然害她, 你竟然敢害她!”

姜瓒几乎暴跳如雷, 将关雎宫的东西打砸了个遍, 他双目赤红地质问白蕊:“是你做的吧, 送去太后宫里的东西!”

白蕊自然矢口否认, 却在姜瓒冷笑着说出那串淬毒的佛珠时, 整个人如坠冰窟。

“朕怎么就没看透呢,你明明那么言行不一, 手段狠毒,朕怎么就将你视若珍宝,对真正的白玉弃如敝屣呢!”

姜瓒没有责罚她,哪怕她有害死太后的嫌疑。

但白蕊知道,她比打入冷宫的舒瑶光好不了多少,她被姜瓒彻底厌弃了。

外间的宫婢讨论着今日椒房殿受赏的排场。

白蕊不想听,便用被蒙着头,可她越不想听,那叽叽喳喳的,兴奋中夹杂着不知名希翼的声音,如同渴血的蚂蟥直往她耳朵里钻。

一旁的松荼看着蜷缩在床榻上的一团,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起身走出去。

听见外头传来松荼斥责宫女的声音,白蕊慢慢从被褥里探出头,闷气将她的脸憋得通红,汗湿的发贴在她脸颊上。

望着外头逐渐明媚的春光,白蕊死气沉沉的眼睛仿佛被注入一股活力。

她不能坐以待毙。

白蕊怜爱地抚摸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腰腹,既然姜瓒言而无信,那她也不必死守着他,她要为她的孩子,谋一个光明的前程。

白蕊的眸光渐渐坚定,她要再去找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礼监掌印,赌一把。

*

杨景初走后,白菀就陷入了难以言喻地焦虑中,既害怕有消息来,又害怕没有消息来。

杨谏之抗旨不肯退守云平,带着愿意跟随他的三万延北军,一次次抵抗过数十万辽军的碾压,一封封血淋淋的战报让白菀无法安眠。

她又无法与霍砚说,自己在心里憋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

几个婢女看在眼里,急得直上火,变着法子给白菀折腾饮食,只求她能多吃两口,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着孩子想想。

“娘娘,今日难得出太阳,不如出去走走吧?”

说话的是已经大病痊愈的清桐,她望着一脸恹恹歪靠在湘妃榻上的白菀,心想,出去走两步,兴许娘娘便能心情好些,胃口也好些。

白菀扭头看向窗外,悠扬的鸟鸣声传进来,稀薄的日光顽强地与冬日里弥留的寒气争斗,许多春花已经借着那一点暖,探出了碧绿的枝丫。

“替我更衣吧,”白菀从榻上支起来。

见白菀愿意出去,几个丫头也高兴起来,忙忙碌碌又有条不紊地替她收拾行头。

走到御花园,看到已经破冰的明渠,白菀才真正感觉到,记忆中肆虐很久的寒冬,已经要悄然退去。

随之而来的,是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白菀抚去枝头绿芽上弥留的冰霜,暗自期许,希望能有好消息和春天一样,如期而至。

清桐和绿漾一左一右搀扶着白菀,一行人沿着明渠边慢慢走着,沉寂一冬的湖中锦鲤,从冰冷的水中跃出来,鱼尾甩起七彩斑斓的水花。

“前面有座风雨亭,咱们去那儿歇会儿吧,”绿漾道。

白菀并没有什么异议,便又跟着往前走,谁知才走几步,绿漾身形一顿,突然又说:“怎么觉着还有些冷呢?不如娘娘还是回去吧?”

白菀还来不及问怎么了,绿漾便抢先一步要带她往回走。

白菀逆来顺受了十几年,偏偏被这该死的命运和霍砚激起一身反骨,什么越不让她去做的事,她偏要去看两眼。

她毫不犹豫地站定脚,抬头往前看过去。

风雨亭半延至明渠里,霍砚翘着腿坐在横椅上,手里拿着根钓鱼竿,亭外的廊柱下袅袅娜娜的站着一抹倩影,仰着头,似乎正望着他。

那人腰腹微隆,侧颜柔美,赫然便是白菀差点遗忘到脑后的白蕊。

远远看着那一高一下的两人,白菀瞥了眼绿漾,意味不明地笑出声:“绿漾啊,你这反应倒像是霍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绿漾抿着嘴,不敢接这话。

白菀好整以暇地看了半响,霍砚拿着根钓鱼竿一动不动,倒是白蕊仿佛有些站不住了,身形摇摇欲坠。

“掌印若能出手相助,蕊儿什么都能给您的,”白蕊泪眼缱绻地望着,那个一身灼灼绯衣的玉面仙人,微风拂起他的衣袂,一股惑人的香气被风送到她鼻息间。

泛苦的玫香让白蕊有那么一瞬的熟悉,随后她便把那点熟悉抛之脑后,说动霍砚才是最要紧的事。

自打她来,他都不曾与她说一个字,也不曾回头看她一眼,但也不曾如以往般厉声让她离去,这让白蕊多了几分信心。

“这万里江山,天下美人掌印就不想要吗?”白蕊嗓音细软,说着天底下最能蛊惑人心的话:“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只要掌印愿意帮帮蕊儿,日后都是掌印您的。”

她许诺千百般,那生着仙人貌的邪魔,却充耳不闻,连头也不回。

白蕊并不气馁,要想说动霍砚这种人,总要拿出些诚意来的。

她咬咬牙,抖着手勾松了肩上的披风,试探着迈步向霍砚走过去。

失去支撑的披风从白蕊肩上滑落,可她想象中的刺骨寒冷并没有来。

滑落的披风,被一双素白的手接住。

“愉嫔妹妹当心些,万一受了风寒可就遭罪了。”

耳畔如同泠泠春水般的嗓音,让白蕊浑身发僵,她直挺挺站着,白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自后显现,被春风吹散的苦玫香气,在她出现的一瞬间,张牙舞爪地占满了鼻腔。

白蕊脑中一白,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她愣然地看着白菀。

白菀仍旧笑得温柔,脸颊边有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纤指绕着白蕊披风上的系带,慢悠悠地打了个结。

她拍拍她的肩,脸上笑意愈深:“衣裳要穿好。”

不等白蕊扯出笑来,她又眼睁睁看着由始至终不曾搭理她的霍砚,突然回转头。

白蕊看得清清楚楚,霍砚那凛厉如寒霜的眉眼在触及她身侧人的一瞬间化柔。

她听见他问。

“来了?”

“等我呢?”

短短两个句话,自若中带着无法言喻的亲昵。

白蕊再蠢也不会以为,霍砚,或者白菀这话是对她说的。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双目飞速在白菀和霍砚之间来回转动,眸中显然满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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