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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 111 章

终于排到窗口,一众高层都请他先,商邵掌着手机,另一手抬起,无声而散漫地轻挥了挥,请他们先去,自己则退到一旁。

“没有。”

“上一次,陪你跳舞的那个女孩子,你还记得吗?她说你教了她两支舞。”

“不记得。”商邵淡漠地回。

“她叫阮曳,是我公司的后辈。”

“怎么,你要介绍给我?”

高管们取了餐,鱼贯从他身边离开,脸上都是笑容,心里都是费解。

他们的邵董一脸淡漠,看上去意兴阑珊,但他愿意浪费时间闲聊,本身就是一种温柔。

应隐抿了下唇,“如果商先生需要的话,也可以。”

应隐没等到下文,只等到了一声忙音。

电话挂了。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又惹他不爽了?

果然是太子爷,近千万的戒指说送就送,不爽的电话想挂就挂。

风吹啊吹,栾树花落啊落,她伸出手去,接住一朵两朵三朵,摊在膝头,捻她们蜷曲的花瓣。

这是短暂的一分钟,但却漫长得足够栾树花落尽。

一分钟后,她再度接到了商邵的电话。

“对不起,刚刚不小心碰断。”

商邵很绅士地解释,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拿手机,几步路走得从容,但满食堂的员工都在看他。

“以及…”他漫不经心地停顿。此刻身边没人,他低沉念她:“应小姐。”

“嗯?”应隐屈膝抱着,等他下文。

“我中意的人,我自己会主动去认识。”

倒不是红茶,是应帆提前一晚做的冷泡乌龙,里面切了鲜果,应隐喝惯了的,去水肿醒神。

“不知道,找你时你就已经睡了,”俊仪帮她把纱帘拉开,窗户推满,“歪在台阶上,我都怕你冻到……”

她这边话音没落,猝不及防听到身后听到一声“噗——”,回头一看,应隐一口茶全喷到了被单上。

俊仪:“……”

应隐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拿着手机,满眼惊恐一脸茫然:

“我干了什么?我怎么会有他微信?!……等等!我怎么还给他发语音了?!”

俊仪迟疑地问:“……谁?”

她没顾得上回她,一脸视死如归地点开语音,再将手机战战兢兢贴近耳朵。

一声带有醉意的、撒娇的“商先生,向你道午安”——

手机随着尖叫呈抛物线飞出,落在了呆滞住的俊仪手中。

应隐紧紧揪住被子蜷起双膝,脸咚的一声埋了进去:“呜……”

俊仪张张唇眨眨眼:“我去找你的时候,你的电话还没断呢,商先生就在那头。”

“what?”应隐猛然抬起脸,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我,跟他,打电话?!”

“啊。”俊仪点点头:“我看你睡了,就跟商先生说你睡着了,商先生说他知道,说你刚睡不久。”

眼珠子瞪到圆得不能再圆,应隐隐约捕捉到一个可能,脸色一白,又是一红:“我、我、我……我不会打呼了吧!”

这回俊仪终于拯救了她:“没有,不过你头发上掉了好多花,我拍了照,发了朋友圈,商先生看到了。”

“你怎么知道他看到了?”

俊仪一本正经:“他点了赞。”

应隐哀号一声,一脑袋栽在了被子上,一声也吭不出了,只知道锤床。

“早就说了,你酒量又没多少,还是少喝为妙,我是没想到,你喝完酒居然敢找他。”程俊仪完全没安抚她,给她刨了个坑,埋了进去,顺便还用铁锹拍了拍土:“你完啦,万一他封杀你。”

应隐吸吸鼻子,上刀山下火海的觉悟,手一摊:“拿来!”

俊仪把手机躺到她掌心。

应隐先翻进朋友圈,看了下俊仪拍的照。俊仪拍照的审美是很好的,虽然构图古怪,但有出其不意的美。

画面中,应隐伏在长了青苔的石阶上,枕着臂弯,只露出很微末的侧脸。长长的卷发上零星落了栾树的粉花,光斑细碎,翠叶泼金。

这是俊仪的工作号,能看到的都是圈内人,多半是公司艺人和一些平台的商务、制片、经纪。

点赞的有几百个,应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眼花缭乱中,一眼看到商邵的那抹深海蓝的。

幸好不丑。

应隐放下第一层心,深深地呼吸几次,做好心理准备,继而拨出商邵的电话。

这是周一下午,商邵当然在开会。瞥见来电显示,他面无表情,修长食指按了下手机侧的电源键,将电话挂断。

过了几秒,他终究还是拿起手机,在微信里回复:「五点以后。」

现在是四点三十二分,应隐掐着指头过,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茶都苦了!”应帆在院子里喊。

“还喝茶,”应隐来回走动,两手绞紧抵着心口:“我都快吐了。”

俊仪火上浇油:“你再想想你还有什么地方招惹了他呢。”

“对对对。”应隐点点手指:“我还没看短信,我看看短信里——呜!”她膝盖一软跪到床边:“我请他喝酒,我大中午的请他喝酒,怪他不加我微信不然就可以在视频里跟他云约酒,我还跟他说——cheers……”

俊仪:“……”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

俊仪:“他会觉得你无所事事,不思进取,喜怒不定,精神分裂,胆大包天,跟昨晚的窈窕淑女判若两人。”

应隐跪趴在床边心灰意冷:“谢谢你,成语词典。”

手机震动,她接起,半死不活有气无力:“哪位……”

“没睡醒?”

应隐心脏一紧,在床边条件反射就是一个立正站好:“商先生……”

俊仪看了眼时间,提前了八分钟。她灵光上线,懂事地推开门走了。

应隐转身到窗边:“还没到五点。”

声音很轻很低,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擎着手机那手的腕心。

商邵当然知道还没到五点。

会议提前结束,他一时也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便一个人留在会议室里,将这通允诺出去的电话先打了。

勤德的楼是宁市CBD的地标之一,拥有一线江景,过百平的大会议室内,商邵站在明亮的落地窗边,一边看着不远处的西江,一边在唇边咬上一支烟。

他这边白色观景游轮游弋而过,应隐那边鸟鸣声落,听到了一声火机滑动砂轮的摩擦声。

商邵点燃了烟,吸了一口,问应隐:“酒醒了?”

“嗯。”应隐顺着他的话解释:“商先生,对不起,我白天打扰你了。”

她这会儿又端庄起来了。

商邵看了眼为时不晚的天色,笑了一声:“白天?你是指哪一次?中午,还是现在?”

应隐:“……”

商邵掸了掸烟灰,垂目道:“哪一次都不算打扰。”

虽然他的语气很淡,但应隐却觉得心脏一紧,一阵陌生的感觉攫取了她,让她觉得脚心发空。

一直没听到她声音,商邵淡淡提醒她:“我的下属很快会来找我,你一直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没事了。”

“有事有事。”应隐赶快说:“我白天喝多了,在你面前失态,真的很对不起。不知道我有没有冒犯到商先生……”

“给我发语音,让我等了五分钟才通过好友申请,跟我聊电话睡着。”

应隐紧闭上眼,一脸惨不忍睹悔不当初。

商邵大约能猜到她的表情,漫不经心地问:“不是让你不必怕我?”

“商先生位高权重,怕得罪你是本能,敬重你也是本能。”

“敬重。”商邵重复了这两个字,垂首吁了一口烟,“我不需要你给我这个。”

“那我能给你什么?”应隐不自觉问。

直到商邵轻笑了一声,她才觉到不妥。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应小姐,没有男人会在你这种问法里不想入非非。”

电话一端的呼吸忽地一轻,是应隐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捏着手机的指骨泛起青白。

她的腕心一阵一阵地发麻。

都已经这样了,她却还鬼使神差地、不怕死地问:“那商先生呢?”

商邵指尖夹着烟,烟雾缭绕弥漫,模糊了他的脸。

再开口,还是那副淡而听不出情绪的语气。

“我现在就在浮想联翩。”

“我不信。”

商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为什么不信?”

“你不是那样的人。”

会议室门被敲响,下属果然来找他了。

商邵将未抽完的半支烟顺手捻灭,最终说:“应小姐,别把我想得太好。”

·

应隐在家里住了两晚,为免母女两个两看相厌越聊越嫌,第三天一早,她就明智地收拾行李利落滚蛋了。

车子驶回坡道,转过拐角,程俊仪“咦”一声,“谁的车子?挡道了。”

一台高大的黑色SUV停在路口,正巧堵住了俊仪开进家门口的路。她鸣了两声喇叭,对方没反应,她只好下车,有礼貌地敲敲车窗。

玄色窗子降下,俊仪愣住,干巴巴叫他:“宋总。”

宋时璋坐车内吸烟,居高临下地看了眼程俊仪:“回来了?”

好寻常的寒暄,俊仪脑子一时没了转速,“啊”了一声,“你找我姐吗?”

“先开门吧。”

俊仪小跑回车内,应隐刚一觉转醒,听到她说:“宋时璋怎么来这儿了?肯定从公司那儿知道的。”

电动院门缓缓开启,前面那台SUV驶入,俊仪打转方向盘,慢腾腾地跟在身后。

应隐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宋时璋的车尾,半晌,卸了心气,恹恹地说:“算了,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戴口罩。”

俊仪一边把车停稳,一边在电话里跟宋时璋这样讲,对面“嗯”了一声。过了一会,他从车上下来时,不仅蒙了口罩,还戴着棒球帽,穿着上也很平易近人,如果站在应隐身边,别人会以为是保镖。

“宋总今天这么配合?”俊仪嘀嘀咕咕:“他还是挺讲排场的,今天好低调。”

宋时璋到了车边,看到车里套着颈枕、蒙着口罩、披散着头发的应隐,一时间笑了一声:“你这算是全副武装,还是自暴自弃?”

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活化的应隐。这个女人每次出现时,无不是盛装打扮,即使素颜,也是干净清丽的。

“我不知道宋先生是不是又安排了什么人来拍什么照片。”应隐淡淡地说:“车子是新的,房子也是新的,要是曝光了,我只能怀疑,是不是宋先生给狗仔扔了骨头。”

“你为了有个清净的地方,每次收工,都要先开车去市内公寓演一遍障眼法,再换一辆车开到这里。这么不厌其烦,我怎么敢?”

“宋先生没什么不敢的。”应隐客气地说,重振心神,抬起脸对他笑了笑,露出宋时璋熟悉的柔顺的一面。

她还是争不过他,拼尽全力千娇百媚周旋,也不过堪堪自保。

如果宋时璋真要她,怎么办?这个问题她尚有勇气血溅当场,第二个问题却难了——

如果宋时璋没要到她,一心要毁了她,怎么办?

阳光晒在挡风玻璃上,花绿的光影,车内很热,应隐蓦地打了个寒颤。

宋时璋的传媒集团随便设置一个议题,作为明星和作为女人的应隐,就会同时死亡。

应隐的脑海里随便转出一个比如:“宋时璋婚变疑似因应隐插足”。

一个被指认为小三的女人,无法自证清白。她是没有办法血溅当场的,因为那种毁灭,是一种悄无声息、却又如海啸倾覆般的毁灭,天翻地覆,不留生路。

宋时璋把她看得很透。她的通透、坚韧、骄傲,都让她的恐惧变得很美丽,让她的伪装周旋很有戏剧性。

他看她,就像在看一个八音盒里的娃娃。不停地微笑、旋转,即使心里在哭,也要笑。他承认,没有什么比应隐这样的女人,被永世凝固到玻璃橱窗里更令他愉悦。

“你还在怕我。”他垂眸注视着她,隐约的探究:“为什么?他既然要护你,你应该什么都不用怕。”

应隐的睫毛轻颤了下,从刚刚的心悸中回过神来:“谁?”

宋时璋这一次没看穿她的茫然是真是假。他没回答,拉开驾驶座的门:“我带你去见一位朋友。”

车子引擎再度发动,他才说:“你不用紧张,我不想惹商邵。”

应隐怔了一下,语气不自然地冷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跟商先生只是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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