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顺路, 秦远跟小妹先走。

江北和松习后面又打了一张车，刚坐上车，兜里的手机响起来。

后排光线昏暗, 江北点开手机，窗外刚好划过一盏路灯, 闪过男生锋利的下颌线条。

是刘昭楠回过来的消息。

LZN：[你…喝醉了？]

江北手指刚点开二十六键，紧跟着, 又过来一条消息。

LZN：[哦, 你喝醉了啊, 那你快休息吧。]

江北看着手机屏幕, 迟缓地, 眉间微微抽动了下。

松习无知无觉地坐在江北身边打开心消消乐，手机里一直发出游戏声音。

“松松。”

松习恍惚间觉得这声音怎么莫名有点诡异，但也没顾得上往旁边看, 只是啊了一声, 问，“怎么了？”

江北整个人靠在座椅里，陷进一片黑暗中。

“我可以揍你一顿吗？”

“……”

“不太爽。”

“……”

*

星期一晚上的自习是三节连排数学课，上课前七八分钟三撮毛就抱着保温杯，腋下夹着白花花的试卷走进教室。

大手一摆道：“老规矩, 单数列往楼上自习室去, 剩下的都往后转。”

郑小宁唉声叹气, “天，三撮毛又要考试了。”

刘昭楠在单数列, 收拾着草稿纸和笔嗯了声。

郑小宁感觉刘昭楠这段时间都挺紧绷的, 特别是从办公室谈完话出来后, 整个人学数学学到可以说是有点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时候也不好谈什么, 她只是很轻的说了句，“加油。”

加油明明没有用，据统计却是高三使用频率最高的词语。

刘昭楠对郑小宁露出个浅浅的微笑，“你也加油。”

七班数学老师出了名爱压榨学生，但也挺爱压榨自己，隔天早上数学试卷就批出来了。

发试卷时刘昭楠接水去了，回到教室郑小宁把试卷递给她，自从教育局不允许成绩公开后，分数变成隐私，在高三又添上了敏感的成分。

所有发下来的试卷，老师都只把每一题的分数打在对应题目旁边，总分学生自己加。

试卷叠着，刘昭楠打开看，加完总分后发现分数再刷新低，不过自开始重构知识体系后，她再也无法准确预估自己的分数，不管高低，有突破就不是坏事。

刘昭楠宽慰自己。

郑小宁在一旁道：“今天数学试卷竟然不是课代表发，是江北发的。”

刘昭楠捏着试卷愣怔了下，满教室都是讨论题目的声音，她忍住没往后看。

但她知道，她的试卷肯定被江北看完了。

晚上回到家，刘谨茹还没回来，最近刘谨茹回来都很晚，快一点时，刘昭楠才听到家里的门打开。

刘谨茹不知道刘昭楠最近拉长了学习时间，因此突然看到刘昭楠打开房门时错愕了下。

外面估计是下雨了，刘谨茹头发有些潮湿，正拿着一条白毛巾擦头发，刘昭楠穿着睡裙坐到沙发上，脚上踩着一双米黄色的拖鞋，小腿肚白皙纤细。

从那本出国留学手册开始，近段时间母女两之间压抑的某种气氛蓄积到此刻已经涨满到快要溢出来，只待一触即发。

“如果有机会就出国吧。”

刘谨茹最终先点开话题，她知道刘昭楠心思细腻敏感，想瞒也瞒不住。

“高考呢？”灯光下刘昭楠脸色有点苍白，睡衣领口半敞着，露出纤细的两截锁骨，眼睛却又黑又亮，像清澈的湖水。

“高考这条路你并没有走好，刘昭楠。”刘谨茹的目光很直白，甚至已经下定评判一般。

在刘昭楠身上庞大的物质堆砌，让刘谨茹理直气壮，也压得刘昭楠抬不起头。

刘谨茹对刘昭楠总是苛责，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平庸，她把一切最好的付出给她。

时间，精力，金钱，这些东西刘谨茹对刘昭楠从来不吝啬，但她要求同等回报。

刘谨茹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她只是像那些精英家庭培养孩子那样对刘昭楠进行培养，刘昭楠只要做到在外人面前落落大方有自信，博学多才成绩优异。

仅仅只是这两点而已，就目前而言。

但刘谨茹忽略了，那些精英家庭往往还具备其他条件，比如良好的家庭氛围，不是像她总在饭桌上对陈折林尖酸刻薄的贬低。

比如富有的经济收入，她为刘昭楠投入的一切，都是她和陈折林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刘昭楠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甚至最简单的—正确的教育方式。

什么都没有。

刘昭楠垂下眼，只是应对数学她都觉得精疲力尽，更别说反抗刘谨茹一意孤行的安排，然而这些都是后话，重要的是其他。

再次看向刘谨茹，刘昭楠迷茫得像被抛弃的小孩，带着委屈和落寞，还有忍不住的失落，她声音疲惫地问刘谨茹，“你放弃我了吗？妈妈。”

不再相信她能走好高考这条路，在她还在“抢救”自己时，刘谨茹先放弃了，终于接受女儿的平庸，为她寻求别的捷径。

刘谨茹并不承认，反问刘昭楠，“我是为你好你难道没看见吗？”

这样夜晚的交谈毫无意义，刘谨茹道：“先睡吧。”

刘昭楠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只是愣了几秒，继续整理笔记。

之后又刷完定量的数学题目，刘昭楠开始复习今天的单词任务。

墙上贴满了便利贴。

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单词。

她站在墙角，面对着比她高很多的墙壁，开始低低背诵起来。

“.der.es.ti.mate，低估，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