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大家都笑了,笑得江帆很不好意思,显得他像个文盲。
虽然他的确是个文盲。
“能不能有点文化?”徐慎笑着嫌弃。
“你有文化,你帮我想一个?”江帆看着另一个文盲。
“又不是挂我屋,自己想。”徐慎靠着椅子,事不关己。
“写一篇易经里的天行健怎么样?”周惠也出主意。
“我哥屋里就是挂这个。”江帆望天。
舒然听到这里真忍不住了:“哈哈哈。”
天行健确实是爆款,40年后也还流行:“其实也挺好的,不过时。”
江帆磨蹭了半晌还没想出来:“要不你自己决定,你觉得什么好?我裱起来挂卧室。”
“裱起来?”既然江帆这么看得起,舒然还真得好好想想,太容易撞款的就算了。
“定子,你什么时候练习的毛笔字?”周惠是看着弟弟长大的,都没听说过,就很诧异。
是她太不够关心弟弟的生活了吗?
也是,其实周定以前对她不是很亲,一家子里面出了两个成绩好的孩子,总会互别苗头,暗中较劲。
再加上父母重男轻女,不免也给了周定一种自己比姐姐要强的姿态。
周惠记得,后来自己照顾了几天高烧不退的弟弟,弟弟醒后就对她很好。
“在学校练习的。”舒然回答。
说着心里也有了主意,送江帆的,可以写首观沧海,跟江帆的名字也相得益彰。
周惠正想说,就你在学校学的那几手,也敢班门弄斧,结果舒然一下笔,她就看出了门道。
运笔丝滑随意,笔走龙蛇,显然是真的有功夫在身。
“嘶……”江帆让舒然写,也没想要舒然写得多好,只要能过得去就行,谁知舒然一出手就把他给镇住了。
这何止是过得去,简直就是大师风范好吗?
“这是草书吧?”江帆在他爹的书房见过,他哥的书房也有,感觉舒然写的也不比那些大师差。
“是的,见笑了。”舒然知道自己写得还不错,但跟真正的大师比,那还真不敢。
只能说每个人的字都有自己的性格,不能单纯以好坏来评判。
就像艺术作品,看得上就是好。
看不上就一文不值。
徐慎一手撑着脸,时而看看字,时而看看舒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然写完字,又用小毛笔写下年月日地点,上款:江帆学兄斧正,下款:舒然敬书。
就差个私印。
周惠默认舒然是周定的笔名,就没有问,这年头大家很流行取笔名,交笔友,谁没几个笔名。
大伙儿津津有味地看完,围着舒然异口同声,说道:“没印。”
这么好的作品没有印,可惜了。
“回头找人刻几个。”徐慎记得有这种店,就在菜市场那边,离他家大概两三公里路。
江帆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马上捧回去给他哥看看,这可是专门写来送给他的。
“没干透,别乱碰。”徐慎眼疾手快,拍了一下江帆躁动的手。
“定子。”周惠一脸惊讶:“你这字也写得太好了,那姐结婚的对联就交给你了。”
舒然满口答应:“没问题。”
刚才服务员也在这儿,看见顾客字写得这么好:“哟,字写得真不错!同学,给我们店也写一幅呗?”
直接挂墙上就很好看!
新式的店面都喜欢挂风景海报,明星海报,他们这饭店比较老式,还是喜欢挂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书法。
给店里……写一幅?
舒然呆滞,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觉得挺羞涩的,现在是八几年,会书法的比四十年后多了去了。
“不好吧……”真的尴尬,送朋友就算了,舒然还真没有在外面公开张贴过自己的字。
“有什么不好。”江帆说:“你写得很好啊,不介意就送人家一幅呗,反正都开笔了。”他现在是觉得舒然很牛逼,别说贴在饭店里,出字帖都行。
舒然还在犹豫,徐慎说:“看你自己,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写。”
他以为舒然脸皮薄,抹不开面子拒绝,正在帮对方拒绝,就听舒然说:“行,那我就献丑了。”
真的没这么操作过,舒然认真写了幅对联,送出去之后脸皮滚烫。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江帆说:“要是我有你这本事,我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徐慎说:“所以老天爷没给你这本事,怕你捅破天。”
“滚。”江帆不在意,给舒然满了杯茶送过去:“这杯是凉的,压压脸上的害臊。”
“谢谢帆哥,我自己来就成。”舒然摸脸,确实有点发烫,赶紧喝了一口冷茶。
他们笑笑闹闹,周惠看着变了很多的弟弟,心中有欣慰,还有一缕说不清的惆怅,她也不知道这股子惆怅是怎么来的,就像在告别从前。
外边,老板瞧着舒然写的内容喜欢,字也不错,立刻找了个适合的位置就贴上了。
回头还乐呵呵给他们送了道菜,说是主厨特意做的拿手菜。
一副墨宝换一道主厨做的拿手菜,这事甭提多风雅了。
江帆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徐慎,挤眉弄眼地表示:你媳妇儿太拿得出手了,可看紧点。
徐慎瞟了他一眼,没作声。
今天这场景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上次他就问过舒然,配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亏了?
既然舒然自己说了,不在意他是不是文化人,那这事就过了。
徐慎挺看得开,偏头小声问:“给咱自己卧室也写一幅?”就挂在床头上。
舒然无语,小声:“那显得我多自恋。”在自己卧室挂自己的字,没谁了。
“我爱看,挂给我看。”徐慎小声说:“你不爱看可以无视。”
见周惠正在专心给大家盛饭,舒然说道:“等以后,我弄点好纸好墨。”
他答应后,徐慎反而陷入了沉思:“你这么花心思,倒显得我那房子有点配不上。”
他想换更好的房子了,带花园小洋楼什么的。
这是什么土豪发言?
年纪轻轻都能在县城里买院子了,还说配不上?
舒然低头喝茶,忽然脑回路跟徐慎撞到了一块儿去,他脸色骤变,不会吧?
舒然唰地扭头,估计自己脸色挺不好的,徐慎问:“怎么了?”
“你……”舒然没头没脑地,低声警告徐慎一声:“别动什么歪心思,老实做人。”
别为了换房子去挣黑钱,那是死路一条。
徐慎一怔,刚才还真动了点歪心思,来钱快的活儿都不怎么干净,一旦沾了就洗不白了。
所以也只是想想,他侧头望着舒然白净的脸庞,笑着澄清:“没动什么歪心思。”
周惠把两碗米饭搁他们面前,招呼道:“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还不饿呢,快吃饭。”
徐慎趁着周惠不注意,讨好地给舒然夹菜,甚至还想偷亲舒然的脸,没得逞,惹得对面的江帆肆意嘲笑。
没想到徐慎还是个怕媳妇儿的,太好笑了!
吃完午饭,江帆就把他们一家子送了回去。
傍晚,江帆捧着舒然送自己的墨宝,巴巴地跑到他哥江航面前显摆,说道:“瞧瞧,今天相亲那姑娘的弟弟送我的。”
顺便把饭店老板邀字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一遍,正面说明他不是吹牛逼。
最后江帆得意洋洋地问道:“哥,你觉得怎么样?”
江航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点评:“写得不错,基础打得好。”
至少有十几年功底吧,又一看落款,笔者年纪竟然比江帆还小,就觉得有些出奇。
学书法需要良好的环境熏陶,需要良师指点,江帆拿回来这字,应该不是流水线老师指导出来的。
那确实不是,舒然家里就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
字也好,那副有点高傲文艺的别扭性子也好,都是这么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