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不是人类,要隐藏他的身份,就不能让类似头发这种样本外流。
但这话听在造型师的耳朵里,又多了另一层意思。
元帅仿佛已经洞察了他刚刚的想法,正以这种方式警告他不要多嘴。
所以他忙不迭地解释道:“是的是的,我们美容院长期为许多名人明星提供服务,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保密工作必须做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傅临渊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注意力转回了面前的智脑上。
没过几分钟,郁白就感觉到头好像变得轻了些。
男人还单手限制着小人鱼的手腕,让他不能随便乱动,所以他也只能用余光去观察。
那些落下去的头发会被四周的小孔轻轻吸进去,经过透明的管道,被切碎,再被投入一种透明的溶液里。
然后头发就消失了。
盛放溶液的器皿有点像是以前天天在实验室里看到的那些瓶瓶罐罐。
郁白对那些东西有点抵触,所以观察了一会儿后就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观察美容室的四周。
然后一眼相中了摆在门口小台子上的一盆植物。
准确地来说,是相中了上面挂着的一个装饰小铃铛。
亮晶晶的,想要。
…
只是剪头发而已,不一会儿,造型师就关闭了美容仪,示意两位客人服务已经结束。
然后他特意把镜子放到了郁白面前:“请问您对这个发型还满……”
意字还没出口,就见少年对镜子完全似乎没有兴趣,径直走向了门口。
于是造型师又下意识看向傅临渊。
哪料后者也没有回答的意思,跟在少年身后起身,似乎就准备这样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造型师:……啊这。
不过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走到门口的傅临渊忽然停下脚步,侧头:“铃铛的钱晚点会打给你们。”
造型师:“……啊?”
什么铃铛?
只不过不等他再追问,元帅已经跟着少年的脚步离开了。
…
把铃铛系在纸鹤的脖子上,轻轻一晃,亮晶晶的小圆球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郁白看着小纸鹤,有点走神。
他想起来上辈子第一次见到的傅临渊了。
那时候他被关进了新的房间,腰后被植入了倒刺,已经无法自由游动,平时只能侧着卧在水箱里。
实验室里二十四小时都亮着冷冰冰的白炽灯。
这里三面都是墙,剩下的一面是水箱,而唯有水箱最顶部,才有一个长宽都不过巴掌大的小窗口。
每天傍晚,自由的光线会短暂地从那个小口在水箱里稍作停留。
在光线经过的第七次,在其他穿着白大褂的人类都离开这个房间后,有一个白大褂进入了这里。
一开始,来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水箱。
凭借着贴在水箱底部的耳朵,郁白可以听出来对方绕着外面的桌子走了一圈,在某处停了半分钟,然后才缓步走向自己。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自由的光线投射时进来。
小人鱼难得感受到了一丝好奇,于是用两只手撑起上半身,向外看去。
隔着无色的水和干净的玻璃,小人鱼直直地撞上了傅临渊的视线。
那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与深空的颜色如此接近的眼睛。
他有点想不起来他们对视了多久。
可以肯定的是,郁白很快对玻璃外的人类失去了兴趣。
反正应该和切开他的那些差不多。
但他的时间很宝贵,自由的光不会停留太久,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水箱里的小人鱼又趴回了水箱底部。
细瘦的指尖留恋地戳着地上那一小块光斑,像是想要留下什么。
没一会儿,夕阳就再次消失,昭示着又一天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观察光斑的活动被打断,还是刚刚支起身子时动作还是大了点,在只剩下冰冷白光的水箱里,郁白只觉得脊柱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疼痛越来越鲜明。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呢?
郁白想。
疼痛愈发剧烈,一小滴透明的泪自他的眼角沁出,无声无息地融在了周围的水里。
真的好疼啊……
也就是在这时,一道阴影挡住了郁白的视线。
抬眼,刚刚那个人来到了水箱跟前。
隔着玻璃和水,对方微沉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但郁白依旧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字的发音。
“你……想不想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