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秋难以想象,这些日子楚师兄背负着怎样的压力,独自调查此事,还要将一切守口如瓶。
他不由道:“师兄,为何不向昆仑禀报此事,让仙山派遣其他真人跟你一起调查?”
楚辞苦笑道:“我不是没考虑过,但眼下魔修肆虐,我之前才听闻,不光是玄光境,不少未闭关的伏龙真人,都在各地除魔,人手十分不足。”
“况且,就算有闲散下来的其他真人,恐怕也不愿卷入跟定慧寺、乃至少林的纷争中。这件事我也只是怀疑,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反正我目前也无事,不如先带着查查。”
“……”
的确,同为三大宗,昆仑和少林历来还算交好,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冒冒失失冲进人家家里头,说我怀疑你们跟魔修有染,这叫个什么事?
成了没什么好处,不成还跟人家交恶了,怎么想都不是件划算买卖。
难怪楚师兄如此顾虑。
江宴秋正要抬头说什么,猛然间对上楚辞的目光,电光火石间,一个惊人的念头刹那间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昆仑呢。
假设,他是说假设。
少林真与此事有关。
昆仑同为这偌大仙山,难道就当真是铁筒一块,独身事外?
一瞬间,江宴秋有些茫然。
因为他看清了楚辞眼底,那抹与他一样的,深深的惊惧。
“三宗”之首,第一仙山。
他学到那么多修真界常识、术法的地方,也是他结识那么多朋友、师兄师姐的地方。
——昆仑,会与魔修扯上关系吗?
不知怔愣了多久,江宴秋回过神来,发现是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宽大修长,是惯常拿剑的手,指腹和掌根有着一层薄茧,却十分温暖干燥。
起码对比此刻江宴秋自己冷冰冰的手,称得上温暖了。
他怔怔抬头。
——是郁慈。
郁师叔杯中的酒还带着凉意,此刻那只指节修长、带着薄茧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只是虚虚握着,却带给江宴秋莫大的安心感。
听了刚刚那番堪称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话,他那张脸依旧神色淡淡,没什么表情。
仿佛无论天大的事,都不足以撼动他。
他只说了四个字。
“——万事有我。”
. “这酒啊,还是得喝热的,若是冷酒喝多了,一晚上您胃都要不舒服。”船家的小二麻利地为他们一桌端上温酒,并几叠下酒的点心小菜。
服务倒是周全。
热酒驱散了方才听到这惊天秘闻的震惊和寒意,江宴秋又活了过来,甚至有闲心劝楚辞多吃点菜。“先不想了,还不确定的事儿呢,吃菜吃菜,看把师兄你都饿瘦了。”
楚辞:“……”
在师弟心里,他到底过着怎样风餐露宿的生活,眼神才会如此同情。
不过收到江宴秋感染,又或者终于有人分享了他这段时间苦苦埋藏在心底的惊疑和秘密,楚辞也开怀了不少,甚至笑着打趣:“我看人的眼光的确不错,当年我就觉得,师弟将来一定是位风流少年——如今看来,猜得果然不错。”
江宴秋:“……?”
“风流”这梗过不去了是吧师兄!
楚辞却是诙谐一笑,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微微指了个方向。
江宴秋下意识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艘金漆玉造,无比气派的大船上,船头正伫立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女。
那船,一看就不是普通船。
毕竟在大宛,还没有人敢把船头造成龙头的形状的。
那人,看着也不似普通人。
少女额发飘逸,不似寻常富贵女娘头上玉簪发饰无数,而是只用红绳简单束起一道高高的马尾,看着分外干练。身穿一套鲜红的骑马装束,腰上围着玉带,衣服上用金线绣着凤纹。眉眼孤高傲然,那是自小养尊处优的上位者才能拥有的气度。
而现在,那傲然的少女嘴角噙笑,正一错不错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江宴秋:“……”
怎么办,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调转船头上岸还来得及吗(?)
他们坐的这艘画舫也不小,用精致的屏风和木梁隔开,坐了好几桌,二楼甚至还有歌女在弹唱。
然而那龙头船的少女吩咐下人来这边说了什么之后,东家擦着汗跟人说着什么,歌女琴也不弹了,周围的食客筷子也放下了,俱是讶异地看着江宴秋他们这桌。
江宴秋:“……”
不妙的预感渐渐上升。
龙头船越驶越近,直到能听到船上人说话之声。
“这位公子。”
那红衣少女噙着笑,下巴微抬,“本宫观你颜色甚是可爱,不如来船上一叙——”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