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血腥顺着空气飘散到了阁楼之上,燕阆看向那些灯光灭了的驿站,微微叹了口气。
“少主。”
燕一有些犹豫,但看着外面死的人越来越多,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燕阆却淡淡看了他一眼。
“放心,会解决的。”
陵江城有大劫,却不是死劫,还有一线生机。
就不知道这一线生机,会不会被抓住。
他眯起眼,看着连宿的方向。
……
连宿现在正在紧要关头,万千业火熔于一身。他浑身都沾染了劫气,在无边的劫难之中困顿着。
可是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剑丸却旋转的越来越快。
体.内一股剑气从丹田之处凝聚,在劫气化作缠丝,缠绕他全身之时,连宿紧抿着唇,抱守着心神。
即使他耳边听到了永不休止的哭叫声,即使他鼻尖嗅到了浓郁的血腥。
可是不能停,停了,这一剑便不能练成。
耳边的幻觉与外面真实的血流相映。
连宿面色挣扎,唇角渐渐溢出血迹来。
楼下,张长老不知道连宿此时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
但是陵江城外的魔族已经打了上来,他皱眉看了眼,看着堂内弟子们,斟酌了一下利弊。
如果困守在驿站,陵江城由内被攻破他们必然不可能幸免。
陵江城主此时在压制镇河印,城主府外必定是魔族进攻的中心。
无论连宿能不能练出斩业剑气,城主府内的镇河印都不能被夺。不然,即使是外面掌教等人撑住灵潮,一切也白费了。
只是顷刻间,张长老就做出了决定,看向楼下。
“其他弟子和我一起出驿站,支援城主府。”
“姜和。”
他目光转向姜和,顿了顿。
“守好连宿。”
姜和抬起眼来,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点了点头。
其他师弟虽然有些好奇连师兄在做什么,但是现在也不是多问的时候了,只能和长老一起出去陵江城内。
顾靖安困守在城主府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斩杀了多少魔族了,眼前的魔族数不胜数,就像是永远杀不尽一样。
他身上也大大小小添了无数伤口,只是这些魔族就如同潮涌一样,总会涌上。
尤其是顾靖安目光之中看到了许多同盟的正道人士出现在了进攻城主府的魔族中,这些都是被无.欲.天魔控制的人。
他心头叹了口气,在看到仙阙门的那位长老后收回目光来,思索着该如何才能守住西边。
这时,一柄长刀从他耳侧闪过。
顾靖安立刻侧身避开,只是一道血痕依旧是划到了他脸上。
顾靖安在杀了刚才偷袭的魔族之后,忽然从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听到了一道声音。紧接着,他回过头去后,万剑宗的长老出现在了他身后,替他斩了身后偷袭的魔族。
“张长老?”
张长老微微点头。
“困在驿站也不是办法。”
“我们就出来了。”
他身后还有几个弟子,有人支援,顾靖安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候,从其他宗门逃出来的弟子也陆续来了陵江城主府外。
大难当头,又经历自家长老变脸。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守不住城主府,就逃不出去。
护生寺的空观和瀛洲岛的真传两人去了东门。天圣山的那位毒心剑和蓬莱弟子去了南面。
随着魔族增多,越来越多的修士从外面赶来,活下的散修们也都过来了。
突然增援,叫城主府中总算是松缓了一些。
魔族的进攻被挡住,顾靖安说了一声:“多谢!”
张长老背对着他,开口道:“还要多长时间。”
顾靖安看了眼天边已经开始被遮住的月亮。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的时间,不长不短,可是在这时却不能叫人放心下来。只因为他们现在挡住的人都是些普通的魔族。
而真正的大魔还没有出现。
那些魔族都隐在暗处,伺机准备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外面正道修士们负隅顽抗,而几个魔族则在高台之上看着。
“他们不会以为我们就这点儿人吧。”
“只是让他们先松口气罢了。”
“有支援又如何。”
“还不是抵不过天魔尊者的算计。”
诡异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却无人知晓。
随着夜色深重,月夜已经渐渐开始被蚕食。
城主府内,只有陵江城主一个出窍期,他此时正脸色严肃的压制着镇河印。小小一方镇印,此时却凶煞满溢,只一道煞气溢出。
旁边守着的弟子便承受不住,顷刻间被煞气吞噬。
陵江城主额头上汗水滴下,没想到这次天狗食月,这镇河印竟然真的恰好遇上万年难得一见的暴动,比往常更难控制的多,即使是他已经做了多重准备。
在密室之中设下阵法,动用了无数镇压至宝。然而在煞气反噬开始的时候,还是差点没有压制住。
那些煞气还是溢了出来。
陵江城主双目沉沉,手中法诀变化,竟然.硬.生生的想要将那煞气困住。
他双手之上伤痕无数,在撞上煞气之后,一道血痕深可见骨。但是却面不改色,只死死压制着想要暴动的血煞。
顾破虏在门外守着门,心中焦躁不已,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里面。
陵江城主咽下口中腥甜,耳边似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一直到顾破虏道:“师尊,食月开始了。”
已经遮住半边的月亮此时开始逐渐被全部蚕食,天空阴沉沉的被血色笼罩。竟像是下血一样,只一眼,就叫人有种不详的预感。
忽然之间,外面的厮杀声传到了室内。顾破虏刚转过身,就听到了顾靖安的声音。
“北门被攻破了。”
北门,他目光迅速望过去,果然看到北门的结界被出动。
之前只是结丹期的魔族一拥而上,而在天狗食月开始时,那些隐藏在暗中的诡魔才彻底现身。
诡异的魔族穿过人群,只是和守城弟子对视一眼,那弟子便睁大眼睛,被一只手捏住了脖子。
守在北门的弟子瞳孔一缩,迅速来支援,可是却也被一眼定住。
“怎么,你们这些小喽啰也敢上来了?”
说话的人语气轻慢,在说完之后,手上轻轻一用力,那弟子就倒在了一旁。
如雾一般的魔族闲庭信步的走在城主府外,仿佛看不到那些阻挡他的修士一样。只是但凡他走过去的地方,修士无不像是被什么扼住喉咙一样,生生的失去了呼吸。
危险的气息越来越逼近,陵江城主睁开眼来,一只眼睛已经成了浓郁的血色。
此时开口道:“去守北门!”
顾破虏得到命令,终于可以去了。他持剑迅速赶到北门,和屠杀北门的元婴魔族对上。
那魔族冷笑了声,语气依旧轻蔑。
“看起来这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能打的了。”
“你们能在我手下走几招?”
那魔族双目看向顾破虏,一瞬间就向顾破虏掠去。
随着月夜下隐藏的魔族出现,不止是北边的城门,几乎所有地方都出现了问题。
就连顾靖安和张长老所驻守的地方也一样,两人都是元婴期修士,张长老更是元婴后期,距离出窍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不是出窍就是不是,境界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在闯过来的几个魔族被斩杀之后,他忽然目光一凛,看到了人群中站着的大魔。那大魔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动手,并没有管那些死去的魔族。
在张长老心惊的时候,那大魔这才开口。
“不陪你们玩了。”
“游戏结束了。”
他声音落下之后,身上的气势便是一变,从尸堆之上走了上来。
每往前一步,地上的血便多一寸。
无.欲.天魔暴露真身,不再玩猫捉老鼠的把戏。就代表着,他们是铁了心的要进去,而此时距离一个时辰还有段时间。
张长老和顾靖安对视了一眼,脸色难看起来。
时间并不等人,只是一瞬间无.欲.天魔便欺身而上。
张长老一剑拔出,侠剑出鞘,直直冲着无.欲.天魔而去。然而那一剑却落入了幻境之中。
七情六.欲.乍起,无.欲.天魔伸手握住剑,微微侧身。
“只是这么点花样吗?”
“人族修士这些年是越来越不行了。”
飘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着天魔之音落下,便瞬息之间闪到张长老面前,张长老后退了一步。
此时顾靖安抓住时机长戟刺向他脖颈,无.欲.天魔脖子扭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避开了这一击。
“少城主也有些心急了。”
“为什么?”
“是因为——时间还没到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紧紧盯着城主府之内,贪婪的像是在等什么东西一样。
顾靖安沉声道:“镇河印对你们没有用,你们为何费尽心思抢它?”
他这时几乎已经抱着拖延时间的想法问出他最好奇的东西。
无.欲.天魔冷笑了声:“既然少城主想要拖延时间。”
“那我就再给你们一丝机会。”
“当然,只有一丝。”
“我们抢镇河印,当然只是因为……”
话音还没有落下,无.欲.天魔与张长老顾靖安三人同时出手。三人都知道刚才的问话不过是拖延时间,因此出手时果断迅速。
可是即便是张长老和顾靖安有默契的同时拦截,无.欲.天魔还是从他们面前闯了进去。
他一掌挥开长戟与剑刃,在顾靖安和张长老后退吐血时,淡淡道:“不过蝼蚁而已,还敢拦本座。”
他身形仿若一团叫人厌恶的血雾,此时看似自然,实在一步便踏出数丈远,向密室走去。
门外的弟子们如临大敌,陵江城主霍然睁开眼,目光死死的盯着门外。
他此时想要腾出手来,然而压制反噬正在紧要关头,这时想要出手都不行。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天魔逼近。
门外的弟子倒下一片又一片,无.欲.天魔看了眼里面,眼中兴奋。
刚要进入密室,此时,残月被吞噬大半的天边,一道凌厉剑光闪过,直直向着城主府中劈下。
连宿一出关就察觉到了城中情况危机。
来不及多想,他直接便向城主府掠下了一剑。
破霄剑意冲天而起,惊起一瞬白昼。
无.欲.天魔初时惊讶了一下,随即才接下这道剑意。
“破霄?”
“确实不错。”
不过结丹后期还是不够看了些。
他眼中嗜血,抬起头来语气不耐。
“只是这样就敢出手?”
什么时候,一个结丹后期的蝼蚁也敢冒犯他了。
正要进入密室,距离镇河印只有一步之遥,无.欲.天魔心中已经有些急躁,被打断之后杀意涌起。
他身上万劫涌现,丝丝缠绕。
连宿立在空中,冷笑了声。
“这一剑不行,那——现在呢?”
话音落下,无数业火从连宿心中焚烧。
他目光紧盯着底下的天魔,眼中只有对方。
忽然缓慢地——再挥了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