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靠着藤蔓, 盯着那道残影出神。
他这是……
种下去颗涅槃果,长出来个仙宗宗主?
对方似是看不见他、听不见他的声音,对被吊在半空、吱哇乱叫的戚蓉蓉也没什么反应, 就那么呆楞楞的站在那里,身影模糊不清、眼神呆滞空茫。像是对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都不知道、也并不在乎, 对外界的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或许不是他不关心, 而是他根本感受不到,毕竟那双眼睛,分明就是映不进去世间万物分毫的样子。
——嗯, 非常符合世人眼中身为残魂、神智不全时的表现了。
有微风从山巅不轻不重的拂过。
那道残影略晃了晃,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戚蓉蓉再次被吓得“啊啊啊”的尖叫,“师兄——师兄, 那个鬼他不见了, 你快看看他到底是走了, 还是偷偷藏起来了,他该不会藏在我背后、等着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呢吧?!救命呀, 你快把他送走, 我这辈子最怕的东西就是鬼了!”
顾砚没好气道, “……你背后是我!”
要说戚蓉蓉也是奇怪, 虽是个姑娘家, 也是个直爽大气的性格, 文能细心哄小孩儿踹渣男,武能进山刨坑挖矿杀妖兽,对活的东西都无所畏惧, 唯独就只怕鬼。她小时候怕鬼顾砚倒能理解, 毕竟是纤细敏感的小女孩儿, 怎么如今都快结丹了还怕鬼呢?!——堂堂筑基后期的修士,居然会怕道被风吹就散的残魂。
说出去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吗?!
戚蓉蓉委屈兮兮。
“那我就怕呀,我有什么办法!”她也知道那道残魂不是她一合之敌,可是当他出现在那里,自己就背后冰凉、头皮发麻、双腿战战,根本连动手的想法都升腾不起来,只想着赶紧找人救命了!她左右看看,确定那道残魂是消失了,不是在周围躲起来了之后,使劲儿在半空中晃了晃。
软声央求,“师兄,你先放我下来呗。”
她现在这个姿势,挺怪异的、又难看。
像是个被蜘蛛网抓住、捆起来的扑棱蛾子,让她随时感觉会从头顶上爬过来只五彩斑斓的蜘蛛,“嗷呜”一口将她吞到肚子里去!“师兄……”
顾砚抬头暼了她眼,“挂半个小时以儆效尤,得让你知道随意往男人床上扑,会是什么后果。”
戚蓉蓉哼哼唧唧的辩驳。
“你又不是什么男人……啊呸,不对,你又不是什么心存不轨的坏男人,你是师兄呀!在我眼里你跟我亲兄长、亲爹是一样的存在,那我被吓到了扑下你的床有什么问题嘛。”
顾砚,“一个时辰。”
戚蓉蓉哎呀了声,“我知道错了!”
“我以后不敢了,师兄你就放我下来吧。”
“师兄……”
“师兄?”
顾砚置若罔闻,不再跟她啰嗦。
将一颗两寸方圆的夜明珠拿细丝藤蔓悬在头顶左上方,低头翻看着从储物戒里取出来的画卷。那是张从外观都能看得出来有些年头的画,纸色微黄,卷轴也有些斑驳。
随着画卷被他缓缓展开,先露出来的是棵花叶如云的合欢树,树下坐着个正闭眼小憩的抱剑少年。画中少年眉眼轻阖,神色恬静,薄唇略微上翘着,似是在梦中遇到了什么令之心悦的事。
顾砚看着画,半响沉默不语。
戚蓉蓉被冷风吹清醒了,晃悠着探头过来看,笑嘻嘻的也忘了自己还被挂在空中的,“师兄,那画里的人是谁呀,眉清目秀、气韵天成,长得还怪好看的呢!”
是她最喜欢的类型了!
顾砚看了眼种着涅槃果种的位置。
戚蓉蓉,“嗯?”
“就是刚刚才将你吓得吱哇乱叫那位。”
戚蓉蓉当场惊呆,“怎么会这样?!”
她差点都要对那画中人一见钟情了,结果她师兄非得告诉她那画中人已经死了……
还变成了她生平最害怕的鬼魂?!
“怎么就不能这样了?”
顾砚轻哼出声,将画卷收回戒指里。
走到涅槃果树跟前,试探着往其枝叶里探进去丝灵力,见果树并未拒绝他的灵力,便在果树旁边坐下来运转《万物决》,不断将灵力往那两片小嫩叶里灌。也不知是不是里头寄存的残魂醒了,发芽后的涅槃果种胃口倒是大了不少,足足将他浑身的灵力鲸吞蚕食大半,才勉强停住,那两片新生出来的嫩叶除了色泽青翠了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不论是叶片还是树干都没长大的迹象。
“你可真难养呀。”顾砚轻叹口气。
也不知道得养多少年才能长大,但总得养的,不论是涅槃果树本身,还是从果树里长出来的仙宗宗主,顾砚略想了想,从包里摸出几颗极品灵石来,捏碎了埋到涅槃果树底下,又抓过刚从藤蔓捆绑里挣脱出来的戚蓉蓉,“来,给它浇水。”
戚蓉蓉不敢反抗,依言照办,“好咧。”
迅速地凝出大股清流水来,将树底下的泥土都彻底浇透了,才凑过来满脸小心翼翼的问顾砚,“师兄,我刚听见你对着那个残魂喊宗主,他真的是道一仙宗的宗主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砚疑惑,“这里是哪里?”
“道一仙宗旧址。”戚蓉蓉答的飞快。
“那道一仙宗的宗主,出现在道一仙宗旧址,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人死后,只要不是彻底的魂飞魄散,总会想着要去自己生前最执着的地方的,道一仙宗宗主最执着的,是他成长、又葬身于此的仙宗旧址,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
戚蓉蓉,“可是……”
道理她都懂,可问题是传说道一仙宗宗主他就是魂飞魄散,还已经魂飞魄散两百多年了哎!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们跟前,难道她师兄就一点都不感觉到惊讶的?!
她这么想着,顺口问了出来。
顾砚面无表情,“我很惊讶啊。”
戚蓉蓉学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呵。”
那可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呢!
她看了眼她师兄,又跑到已经发芽的涅槃果树跟前,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片刻,却是怎么也看不出其中的关联,干脆也就不想了,回到属于自己的藤蔓床上继续睡觉。
她向来心大,不消片刻就睡着了。
顾砚却是有些睡不着了。
他确实是惊讶的,虽说他隐隐猜到了那颗涅槃果种出自道一,但他也只以为涅槃果树是长在道一的灵宝,同那两样跟凤凰有关的宝物一起,出身妖神秘境只是为了拍卖时不暴露其真实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胡乱编了个借口而已。
他也没想到,涅槃果种里居然住着道残魂。
还是道一仙宗宗主的残魂。
其中缘由,或许只有宗主本人能说清。
还有他刚刚看的那副画像,是鱼池从启月山找出来的,同道一仙宗的全景图、仙宫建筑图纸一起给他送过来的,说是当年仙宗宗主留下来的旧物。
究竟是怎么得来的没跟他说。
顾砚却在那些画上,相当频繁的看到个独特的“墨”字标记,那副仙宗宗主少年时期的画像上也有。不知道那个“墨”字,是不是越墨道尊,如果是的话,那越墨道尊和道一仙宗、以及仙宗宗主究竟是何关系,为何会如此亲近——那副画像中传递出来的温柔和珍惜,甚至不用完全打开就扑面而来,几乎是不带丝毫遮掩的直接。
如果画那副画的人真是越墨道尊……
两人为何会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直至道一仙宗面临灭顶之灾时,宗主在战火纷飞之中,往麓山连传了八十多道求救讯息,却得不到道尊的任何回应呢。那位仙宗宗主在临死之前……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复杂情绪,看着自己身边躺着的、流血无数的门人弟子,满目疮痍、遍地焦黑的宗门,含恨而终、缓缓闭上眼睛的。
光是想想,都沉重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自然也就睡不着了。
既然睡不着,他干脆也就不睡了。
将那颗悬在头顶的夜明珠取下来拿着,顺着崖边开凿出来的石梯往走,相隔不远就是那个亲手开凿出来的湖泊。中心位置的泉眼被他用白色石头围了起来,“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水流,细碎的涟漪水纹慢慢往外荡漾,将漂浮在清澈水面上的紫玉小花往外挤。
整个湖泊外围,开满了细致可爱的清屏花。
都是从楚月凝送他的那朵诞生出来的。
映着头顶皎白银月,伴着泉眼咕嘟、咕嘟的响着,最是能让人感觉到心情平静、杂绪全消。顾砚趁着夜明珠的光辉,在湖泊边上稍微坐了会,伸手戳了戳那些簇拥着,开得正盛的紫色雅致小花。
暗道也不知道楚月凝此时在干嘛。
说不定,也同他一样睡不着,在看月亮呢。
进夜已过半,楚月凝刚从炼器坊内出来。
青雀在门口等着,“月凝少爷,夫人请。”
楚月凝略点头,轻声道,“等我回去换身衣服,就去见姑姑。”他刚从炼器坊出来,满脸火气,浑身黑灰,直接过去见长辈,着实有些不雅观。
青雀得了回话,自去禀报楚夫人。
两人敞着精巧门窗,迎着窗外暖风拂过、在夜色中波光粼粼的柔缓水纹说了会话。
楚月凝就换好衣服过来了,“姑姑。”
楚夫人指了指身侧的竹椅,“坐。”
见他向来沉静稳重的眉眼间透着些微喜色,略有些诧异,“这是遇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了,自从你陪我来溧洋,可好久都没看到你这么高兴过了,害得我只觉得自己是棒打鸳鸯的那根棒,生怕你跟砚儿都因为被迫分隔两地这事怨我呢。”
楚月凝低声道,“不会。”
青雀在旁边打趣,“夫人真会说笑。”
“今儿晌午夫人还跟我说,顾少爷送来的胧月杉正好入药,也不知道他费了多少心思才得的,让我记得精心给顾少爷备两样好礼,让您顺带给他捎带过去呢!”说着当真拎出来两个盒子给楚月凝看,都是他们溧洋这边的特产。
一匹莹光流转、质地细腻的银纱,名为“天香缎”,又有小鲛纱的别称,原就是仿着鲛纱织造出来的。虽不具有鲛人纱水火不侵的特质,但不论材质细密柔软、轻薄好看都与鲛纱相差无几,最特别之处,是这种纱是由身具异香的幽香蚕吐丝织就,自带股独特异香不说。
贴身穿得久了,还能养肤淡疤。
价格并不比鲛纱便宜多少。
另外个盒子里装着上好的砚台和墨。
还有两本她自己收藏的大家字帖墨宝,楚夫人掩唇笑着,“砚儿的那笔字呀,倒是也不难看,就是……估摸着幼时尽顾着去练剑去了,拿笔就跟拿剑似的,写出来的字太沉太重,我瞧着怎么看都杀气腾腾的、锋芒毕露,你让他得空多练练。”
楚月凝摇头,“我觉得挺好的。”
他就喜欢这样子的顾砚。
不论阿砚的字是锋芒毕露也好,是韬光养晦的沉静也罢,总归他都是喜欢的。
楚夫人叹道,“那也行,你喜欢就好。”
转身吩咐青雀将砚台笔墨换了。
青雀便问换成什么?
楚夫人瞧了眼楚月凝,眼中露出两分促狭的消息,勾勾手指示意青雀靠拢些,拿手掌挡住半边脸颊,用唇语跟青雀喃道,“你把红荔平日里看得那些画本子,选两本辞藻华丽、香艳露骨的出来,夹在些描写山川风景的闲书里头,就说我亲自选的,送过去给他闲暇时分拿来解闷儿。”
青雀瞪大了眼睛,“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砚儿跟月凝好了也得有好几年了,换做凡人夫妻,孩子都得有四五岁了!他们倒好,居然还停留在拉拉手就脸红心跳的阶段!
他们不急、我这个当姑姑的都着急了,虽说对咱们而言十年不过一瞬,但也容不得他们这般蹉跎时光!我要是不在后面推他们一把,只怕是再等个十百年的,看不到他们成就好事的那一日。”
楚夫人说着轻叹一声,看着楚月凝的眼神里,流露出颇多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暗恨他明知道砚儿面皮薄,也不知道态度再积极强硬点。
还要她这个活了几百岁的姑姑操心这些事。
楚月凝,“……嗯?”
他最近是有什么事做得令他姑姑不满意?
没有吧?
几人闲话一番,楚夫人说起正事。
“月凝今日喜上眉梢,可是遇到好事了。”
“是好事。”楚月凝如实答道。
“阿砚的本命剑炼制出来了。”
用来炼制顾砚本命剑的主要材料是不死树枝,尤为珍稀难得,他拿到手中也不敢轻易炼制。就怕炼制出来的灵剑品质太低,浪费了不死树枝这等绝世材料不说、又耽搁了顾砚的使用。最终还是在翻遍《炼器谱》后,结合自己往日的炼器经验,创出种一剑三炼、分三阶段炼制的锻造方法。
以他如今的元婴初期修为,最多将不死树枝炼制成地阶中品的灵剑,但这显然不是不死树枝的上限。所以他打算在炼制不死树枝的时候,提前预留出第二次、第三次炼制的空隙。等到日后他修为提升至炼虚,就可以寻找合适的材料进行第二次炼制,按照预估,等到他境界达到渡劫、第三次炼制之后,那节不死树枝最终会成为半仙器。
这话要是传到旁人耳中,只怕是要闹笑话。
区区元婴修为,竟敢如此狂妄。
怎么就敢开始预计炼虚、渡劫期要做的事?!但楚月凝就是胆大包天的预计了,他不仅计划将不死树枝分三阶段炼制,还将每个阶段所需要的材料、大概都一一列了出来,反复推敲了十数遍各种材料的优缺点才动手炼制。——这么做,显然比单独炼制出把地阶中品的灵剑来要困难得多。
楚月凝为此在炼器坊里待了十多天。
向来白皙冷清的面皮都差点被火气给燎黑了,才终于将预想中的长剑给炼制了出来。
只等青鸟送到云浮去,让顾砚给它取名字。
楚夫人看着他脸颊被火焰灼出来的伤,脱了皮,泛着红,能在元婴修为的人身上留这么道伤,估计当时是很疼的。也幸亏他跟砚儿是两情相悦、共同奔赴,即使受点伤也没什么了不得,不然她这个当姑姑的看了,怕是得心疼,“辛苦了。”
楚月凝神色轻松,“姑姑找我何事?”
“还不就是那群老顽固,整日来我面前说道,说我要想当楚家族长,必须得去做这个、做那个,让我立誓终身不再嫁人,还想让我将琪儿从宁改姓楚,简直笑话。当年逼我嫁人联姻的是他们,如今又要逼着我立誓不再嫁的还是他们,我看他们一个个都是活得不耐烦了,尽想着往我的事儿上插手!也就是我这段时间身上有伤……”
“要不然非得把他们都摁进溧洋醒醒神!”
她粉面罩霜,眉头紧蹙。
对那些隔三差五就来烦她的老顽固们极为不悦。
楚月凝跟着摇头,“他们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如今不是他姑姑求着他们要当楚家族长。
而是楚家需要个有魄力、手段强硬、实力也足够强的人来当族长。——他们凭什么觉得他姑姑会对他们的话言听计从,简直白日做梦,这件事也不必着急,“您只管安心养伤就是,别将他们说的话放在心上。”
说到底,楚家还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
楚夫人自然知晓此事,闻言嗤笑一声,“我才懒得跟他们计较,要是他们说什么我都听着,早两百年前就被他们给气死了!今儿找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我想把你那个弟弟送出溧洋,你意下如何。”
楚月凝略愣,“你想送走星落?”
楚夫人,“嗯。”
她自从嫁去虞城,就很少再跟兄嫂联系。
谁让他们都觉得她性格太过强势,竟然弃她这个亲妹妹不选,非得扶楚涵之上位当族长呢!后来又因着他们冷淡楚月凝的事,传过两次讯息回来劝说,见他们不听不信、压根将楚月凝当儿子培养的打算,便十分干脆的同他们断了联系。
是此次回溧洋来,才知晓楚母离世之事。
她对这个宁家分支嫁过来的嫂子没什么感情,未嫁人时就相互看不惯,对方嫌弃她性格太强势,宁愿在外头闯荡杀妖兽,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愿意在家读书绣花学女戒里的三从四德。
楚夫人也不喜欢她柔柔弱弱,一步三喘,话里话外以自己胳膊上从小点上的一点朱砂为傲。早不知道多少年就交恶了,听到她死了也是过耳不闻,之所以上心,还是因为隐隐听了些关于“她是因为楚月凝死的”、“若非楚月凝这个当儿子的太狠心,竟真舍得一去不回,连没死的讯息都不传一条回来,她怎么可能将自己吊死”的离奇传言。
气得她恨不得当场撕了那些传话之人的嘴!
偏她如今有伤在身,竟是不能整治那些人。
思来想去,只能将楚月凝叫过来。
“这些话是你回来才慢慢传出来的,我估摸着还没穿到星落耳朵里去,他如今还是懵懂无知的年龄,我担心再让那些混账教着,别坏了你们兄弟的感情……不如先将他送走,等过两年我将楚家整治清楚了,再将他接回来也好、留在外面养着也行,总归你爹、我那好兄长也没心思照顾他。”
她虽不喜兄嫂,却也知道稚子无辜又可怜。
当年楚月凝是如此,如今幼年丧母、爹还沉迷于丧妻之痛,对其爱搭不理的星落也是如此……谁见他们两兄弟命苦,竟摊上对那般可恶的父母呢!她是既看不过星落无人照管,又担心他被那些人教唆着对楚月凝生了恨意,兄弟两因此反目成仇。——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若是兄弟俩最后非得闹到你杀我、我杀你的境地,她这个当姑姑的看着,心里也不会有多好受。就想着不如干脆寻个可靠的人家,将星落送出去养两年。
楚月凝道了声,“好。”
他同楚星落这个弟弟的感情不深,并没有主动亲近的意思,这次回来两人还没见过面。
楚夫人又问,“你觉得送到哪里最好?”
“全凭姑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