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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试剑大会

顾砚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句夸奖。

青衣丫鬟将东西送到,见他穿上后便告退离开,刚出门碰到个玉雪楼的丫鬟,对方见她从门口出来,略一挑描绘精致的柳叶细眉,“又给里面的人送东西呢,再这么送下去,咱们城主府迟早要被搬空了,倒不如直接将城主府给了他干脆。”

青衣丫鬟皱眉,“这是城主的城主府。”

言下之意是城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送什么东西给里面那位仙长就送什么东西,与旁人无关。跟她们这些跑腿办差的丫鬟更扯不上什么关系。

她极不喜欢对方阴阳怪气的语气,“碧月,我不管你如今是伺候谁的丫鬟,但你最好能搞清楚一件事,当时若不是那位仙长愿意冒险,咱们北疆城早没了,城主府也早就没了!

“若是城主府都没了……”

她猛地提高声音,厉声训斥道,“你以为你能活的了?!你背后的主子又岂能活的了?!此次北疆城能够保住,有多半都是那位仙长的功劳,不仅城主该欣赏感激他,咱们这些被他救了性命的人,更是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对他从心里尊重。”

“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你懂吗?”

她是城主身边最得用的丫鬟,因着城主府还没有迎娶城主夫人,暂时兼着管家之职,府里的丫鬟婆子心里都对她极惧怕和信服。碧月虽与她同时长大,年龄相仿,却还是隐隐有些畏惧的,闻言也不敢出声反驳什么,只低眉垂眼的作信服状。

青衣丫鬟瞪了她两眼,“还不回去?!”

碧月暗中撇撇嘴,转身走了。

很快就回了玉雪楼,见楼中主人正倚着栏杆,神色散漫的拈着饵料喂鱼,连忙小跑着赶过去回禀情况,“雪少爷,今日往那边送东西的人是青衣,由她亲自送过去的东西,只怕是格外珍贵、价值连城。”

喂鱼的人动作停了,眉眼间闪过丝阴郁。

“那个叫顾砚的究竟有什么厉害,值得他那么上心在意?!自从兽潮褪去,这几日东西如同流水似的送了过去,连我想去替兄长求两瓶药都得往后靠,莫不是封大哥真打算将他留在府中?!”

说话之人姓雪,名湘。

管着仙盟驻扎在北疆城中分部的雪澜是他同胞兄长,五年前,雪湘陪着雪澜过来北疆城驻守,对身为北疆城主的封漠一见钟情。

各种拉着雪澜软磨硬泡要同封漠结为道侣。

当时雪澜刚领了仙盟令,要常年驻扎在北疆城,也想拉近自家跟北疆城主的关系,有心撮合他们、玉成此事。

虽然雪湘自身是三灵根的资质,修为也是刚刚突破至筑基后期,与身为北疆城主又是元婴修为的封漠差距有些太大了。但他出身仙盟八大世家之一的雪家,父母皆是化神,有有个元婴修为兄长即将常驻北疆城,而封漠既无宗门庇佑,也没亲族相帮,全靠自己撑着北疆城。

兄弟两都觉得这桩婚事指定能成。

却不想雪澜明里暗里提了两回,封漠要么是假装没听出来,要么随意的避开了话头,就是不接跟雪家联姻的事儿。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不愿意、婉拒了。

偏生雪湘对他痴迷不已,也不管封漠拒不拒绝,硬是以客人的身份住进了城主府,还自己做主将自己住着的地方改名为玉雪楼,平时但凡城主府里有个风吹草动,封漠跟谁走得近了些,他都会格外敏感,派人去打听查探那人跟封漠的关系。

这次虽说封漠忙着处理善后兽潮攻城之事,已经连着三日没回城主府,但眼看着一车车的东西往顾砚那边送,今日更是让身边的青衣亲自过去送东西,这让早就将城主府视为囊中之物的雪湘如何忍受得了,脸色难看的很。

但更令他难受的……是他怕封漠当真看上了顾砚,有将人留在府里的心思!

若非如此,为何要将那么宝物都送过去?

他心悦封漠,已经在城主府里住了五年。

原本就是打算磨到封漠答应,要当北疆城的城主夫人!这件事满北疆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封漠此刻将顾砚留在府中,再筹备结为道侣的事……

那他雪湘的脸往哪放,雪家的脸又往哪放?

偏偏此时他哥又因着在守城的时候受了伤、需要闭关,竟然连个帮着他拿主意的人都找不到!雪湘气得将手中饵料挥进池塘里,溅起半尺来高的水花来,气怒的瞪着跟前垂首不语、装鹌鹑的碧月,暗恨她没用,亏他进府就将人要了过来。

原以为她跟封漠身边的青衣交好,能有些用处,谁知半点用场都派不上!

“这件事青衣怎么说的?!”

“青衣只说此次北疆城能守住,有多半是因为那个叫顾砚的功劳,说不仅城主应该感激他,我们这些住在北疆城里的人,也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呢!想来她的意思是顾砚为守城受了伤,城主才会送那么些东西过去吧。”

“胡说八道!”

雪湘越发气怒,咔嚓声掰碎了栏杆,怒不可遏,“什么叫北疆城能守住都是顾砚的功劳,她这话将那么多过来北疆守城的人置于何地,将我哥哥雪澜又置于何地?!

至于受伤才会送东西一事,更是无稽之谈,难道此次守城就只有他顾砚受伤了,别说风碧落、蓝湄心他们都有受伤,就连我哥都因为要牵制两只五阶妖兽受伤,急需闭关修养。”

“我怎么没见封漠给他们一车车的送东西?”

他越说越气,又问碧月,“封漠是不是定的今日宴请那些来北疆支援的人?”

碧月点头,“是的。”

“那咱们也去,我倒要看看那个顾砚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值得封漠替他费那么多心思。”

“是。”

那边鱼池跟顾砚喝了会茶,突然问起那日青鸟传信的事,“楚仙君给你送了什么过来?”

顾砚端着茶杯略笑了下。

当时他深陷心魔劫,差点毫无防备的被最后道劫雷劈死,幸好青鸟到的及时,他才能被唤醒过来,且不论楚月凝给他送了什么东西。

单是青鸟抵达的时机就足够他心生欢喜。

况且青鸟带来的消息再好不过了,“楚月凝的经脉已经恢复,修为虽然没恢复至巅峰,也就闭关半年的事儿。”

鱼池略愣,随即拍腿笑道。

“喜事儿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楚仙君在试剑大会之前,能突破至元婴也说不定呀!”

顾砚也为楚月凝高兴,苍白脸颊露出丝笑容。

鱼池高兴了会,眼里又重新燃烧起些好奇,“所以楚仙君究竟给你送了什么东西呀?”

他这人没什么大爱好,唯独想听别人的秘密!

顾砚笑着将手边的玉碗推给他看。

鱼池,“……嗯?”

这碗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普通至极的白玉碗,莫非这是楚仙君自己吃饭用的碗,派青鸟给顾砚送过来了?

应该……不会吧!?

他两以前也没这么黏黏糊糊的时候呀!

鱼池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顾砚见他格外夸张的瞪大了眼睛,皱着张胖脸各种挤眉弄眼的。

略疑惑,“你想什么呢?看里面的花。”

花,什么花?

鱼池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玉碗里果真有朵紫色小花,玲珑有致的六个半透明玉质花瓣簇拥着,开得格外热闹。

他居然还认得,“呀,是清屏花。”

这种花是溧水极为常见的种水生花。

遇水就能活,全年只有四天用来结籽,剩余的时间都会呈绽放状态,开花后会慢慢由极浅的淡紫色,转变为种极为浓郁的紫黑色。

楚家附近的水域里就飘满清屏花,当商船自溧水驶入那片水域,一眼望去皆是深深浅浅的紫,没有边际。

震撼程度不亚于鱼池刚刚见到赤焰火狐皮。

最主要的是因其遇水就活、常开不谢,又被称之为永生花,溧水河畔长大的男女不论定情,还是成亲都会赠予清屏花,或者拿小巧精致的盆碗盛了浅浅的水养着,来装饰自己的新房,以期清屏花不谢,他们的恩爱感情就不歇。

楚仙君求爱之心,简直昭然若揭呀。

鱼池促狭的看着顾砚,“哎,你是不是特别想飞到楚仙君跟前去,同他互诉衷肠,再不分离?”

顾砚低咳一声,脸颊飞红。

他或许真是衣服穿得太厚了些,心绪激荡之下竟觉得有些热,感觉端起茶杯抿了两口,声音极低,“……也不是特别想,他的当务之急是好好闭关,早日恢复修为,而我如今这幅模样若是被他瞧见了,只会让他分心照顾我。”

“得再等等,至少能如常活动了再说。”

顾砚低垂着眉眼,伸手轻戳着那朵漂浮在玉碗中的清屏花。

多日不见,他也甚是思念。

可跟他们的以后比起来,这点悸动他能忍得。

来日方长呀。

鱼池,“……”

什么情况呀,怎么就画风急转,变成这种掺杂着悲怆的别离场了呀!?

你们就不能一直甜甜甜,让我看得高兴么。

他最看不得这个,赶紧转移话题,“听说晚上北疆城主会亲自出面宴请我们,也不知道北疆城里那些损坏的地方,都重建得怎么样了?说起来也幸好没带着劫雷从城内走,损坏的民居只有东城那边较多,你这人呀……那些最是悲天悯人的佛修们,在你面前估计都得甘拜下风。”

顾砚端着茶杯,“言重了。”

“不过苍天有眼,也幸亏你如此行事,天道也愿意庇佑你!”

两人就着茶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到了晚间,有人来请他们过去。

顾砚换了衣服出门,鱼池还小声嘀咕着这么冷的天,幸亏有城主送过来的赤焰火狐皮,不然以顾砚如今的情况冒雪出门。

不是去参加宴会,而是去受罪了。

顾砚深以为然,裹紧自己的火狐披风。

却不料这点便利还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他们出门不久,就听到身后有人呼和,“你给我站住!”

顾砚没在意,继续往前走了两步。

背后有人哒哒哒的快步跑过来,伸手拦住他们,语气不怎么友好,“我都叫你站住了,你们是耳朵聋了吗,还敢继续往前走?!”

拦住他们的是个看似年龄不大的……少年?

顾砚分不太清楚,那人看着面容稚嫩,不过十四五岁,但他也曾见过就喜欢将自己保持在这个年龄,因此早早服下驻颜丹的修士,所以不太能够确定。

略点了点头,“敢问阁下有什么事儿?”

他自认没做出什么得罪人的举动,毕竟他已经是元婴,而对方尚未筑基,这个态度已经算是极好了。

偏对方却直接气红了眼睛,愤怒不已。

“你凭什么穿这件赤焰火狐皮的披风,那明明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穿,赶紧给我脱下来!快点!”

顾砚有些懵,“你说这件披风是你的?”

雪湘气得只咬牙。

“它当然是我的,你赶紧给我脱下来!”他早就知道封漠曾在上次兽潮中猎了只赤焰火狐皮,也找封漠要过好几次,每次都被封漠拿话挡了回来,但他坚信等他和封漠结为道侣后,整个城主府库房、包括赤焰火狐皮的披风都会是他的!

如今看到它穿在顾砚身上,白日里堵在胸口的那股怒火顿时就炸了,想也没想就跑过来堵人。

堵人不算,他还得让顾砚把披风脱下来!

“你到底脱不脱,不想我自己动手了!”他黑沉着脸,抬高了尖俏的下颚,一脸的势在必得。

顾砚,“……”

实不相瞒,他有点不知所措。

或许是他哪怕是在最囊中羞涩、一颗下品灵石都需要算计着怎么花的时候,也没遇到过这种被人指着身上的衣服说“你穿的是我的,快点脱下来”的情况。也或许是伤重未愈真的挺影响思绪反应,他竟然呆站了片刻,完全忘了该如何反应。

直到身后传来声嗤笑,“雪小少爷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不是城主府,而是你雪家的行宫别苑呢,怎么,莫非我们踩得这一砖一瓦、看到的一草一木,都是你雪小少爷的不成。”

周予安随手晃着折扇,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先是看了眼顾砚,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欣赏和惊艳,“顾道友与这件赤焰火狐皮的披风相得益彰,穿着极美,不需要将某些人的无稽之谈放在心上。”

雪湘却越发气怒,使劲儿瞪着他们,“周予安,你不要多管闲事!”

“啊,那可怎么办呢,我这人最是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尤其是面对雪少爷这种……最喜欢无理取闹,惯爱抢别人东西的人。”

周予安冷冷的笑了声,目光里带着些嘲讽。

“我猜这件狐裘披风是封城主送与顾砚御寒的,你既然这么笃定东西是你的,不如我们将封城主叫过来当面对峙,也好搞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如何?”

雪湘面色变了变。

他也知道封漠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并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恶狠狠地磨了磨牙齿,丢下句,“你们给我等着!”

领着碧月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顾砚低声道了句谢。

周予安摇头,“不用,我跟他有私仇。”

又笑着说了自己的名字,邀请顾砚跟鱼池与他同行,“刚那个人叫雪湘,仙盟八大世家雪家排第一,雪湘虽然自己只是三灵根,修为本事不济,却有个极为厉害的哥哥,你日后自己要小心些。”

雪家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极为护短。

典型的打了小的来大的,打了大的来老的。

他当年就因为些事情跟雪湘起了争执,原本以为只要解决了雪湘就完事儿,最后却很是在雪澜身上吃了些亏。

对方虽不敢暗中打杀他,却每每以指导修炼、切磋的名义逼着他上试剑台。

要知道雪澜比他大了百岁有余!修为也比他们遥遥领先,这种行为在仙盟中往往令人不齿,偏雪家的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自那以后,他见了雪家人是有多远躲多远。

顾砚点头,“多谢提醒。”

封城主设宴的地方在片胭脂梅林里,人已经到了大半,顾砚到时,几乎所有人目光都朝他望了过来。——他在守城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想不让人印象深刻都不行。

那日他昏迷被送回城主府后,就一直没再露面,后来又请了好几个医修过去,众人都猜测他是不是受了伤、甚至是元婴出了什么问题。

此刻见他裹着狐裘脸色苍白,都各有所思。

雪湘也在,看他的眼神里透着恨意。

顾砚冷淡的笑了下,对周围人飘过来的若有若无的打量懒得搭理、干脆视若不见,该吃吃该喝喝。

很快的,宴席有序的开了起来。

主位上封漠率先举起手酒杯,“此次北疆遭遇兽潮,多亏各位鼎力相助,封某在此谢过各位,若各位日后有封某能帮得上忙的,只管传信给我就是。”

“凡封某力所能及之处,断不会推辞。”

底下一群金丹修士齐声应是。

“这第二杯,我想单独敬顾砚。”

封漠举起手中玉杯,遥看向顾砚,“原因有二,其一是谢顾道友愿意为我北疆冒天大的风险,强行破境引来劫雷解了兽潮围城的困局。二来则是因为顾道友此举,为日后北疆城抵御兽潮带来了新的办法。”

第一个已经是大恩,第二个却要更加大些。

北疆建城不过百年,金丹以上的修士不多。

为了抵御每隔十年都会出现的兽潮,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跟仙盟许出去多少的好处,才换得仙盟派出元婴修士过来驻守。——那些人却并不只是简单的过来替他守城,总想插手他城中的内务,需要他费心思周璇也就罢了。

碰上个雪澜兄弟才是最令他感到憋屈的事!

他曾多次明示暗示自己不想结契,更不想跟个只有筑基修为、自身品性也不出众的人结契,偏雪湘就敢在雪澜的纵容下,长住他的城主府不算,还整日以“城主夫人”自居。

以前需要雪澜帮着守城,不敢对他们如何。

可自从顾砚引劫雷、劈妖兽的事后,他突然有了崭新的、截然不同的守城思路。——天底下需要渡劫的修士多了去,却只有北疆城外会有大规模的兽潮聚集。

想必那些担心死于劫雷下的修士,不会不愿意多花些灵石资源,来购买前来北疆城外的渡劫资格,将自身渡劫的成功几率提升个几成。

以前为了抵御兽潮,从来都是他费尽心思去求别人,如今……也该是攻守异位的时候了。

而这一切,都是顾砚带给他的。

封漠端着装满酒的玉杯,看向顾砚的眼神里满是热切,“顾道友对北疆城恩同再造,封某愿以半城为聘,请顾道友留下与我共同执掌北疆,日后你我皆为城主,不分主副,不知顾道友意下如何?”

以北疆半城为聘!好大的手笔。

众人看向顾砚的眼神各异,想知道他究竟会不会答应此事。

唯独雪湘脸色瞬间黑如锅底,难看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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