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心不行,谁让人家背后站着的是皇帝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徐大人已经不是那个耿直的小徐,他现在知道怎么做才能为朝廷谋更多利益,这种时候挨点骂不算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能用挨骂来挣钱,他们皇上现在对这法子喜欢的很,喜欢到看到账本都能笑出来。
事实证明,老徐大人还是不太了解他们小王爷的为人。
对隆禧来说,从来只有他忽悠别人的份儿,断然没有别人忽悠他的时候。
宴席上推杯交盏觥筹交错,在场各位都知道这场宴席是怎么回事儿,即便不会在这里说正事,几杯酒下肚后话题也不会偏离太远。
隆禧脸嫩,又刻意表现的天真无害,在座的富商巨贾就算知道他是王爷也生不出太多敬重的意思,一个个的想着这小王爷好忽悠上赶着卖惨。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喜欢这个调调,这位爷应该也不例外。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能见个总督巡抚已经是运气,难得有亲自面见王爷的机会,自然铆足了劲儿和他打好关系。
有曹寅在旁边守着,隆禧很放心的和年龄有他两三倍的商人们唠嗑,虽然他们的话有大半都不能信,但是当故事听还挺有意思。
这个说经商难不赚钱,那个说经商苦没地位,几个人凑到一起,就差搭个戏台子来给他们表演。
胖乎乎矮墩墩的徽州纸商端着酒杯,状似不在意的和旁边人抱怨,“那些读书人真是太难伺候了,你说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咱又不是爱挑事儿的人,和气生财多好,偏偏他们动不动就拿咱能挣钱来说事儿。谁家的钱挣的容易,不都是血汗钱吗?”
最近那群读书人又在老生常谈,说什么商贾聚天下不义之财,他们赚那么多钱也没法荫蔽子孙后代,只会让子孙后代饥寒交迫而死。
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他们老老实实赚他们的钱,碍着那些读书人什么事,干什么这么诅咒他们?
要不是不知道这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他们非得雇几个打手去教训那个罪魁祸首不可。
看看满脑子之乎者也都把人害成什么样了,动不动就诅咒人家子孙后代,他们亏心不亏心?
这年头商人的地位的确不如读书人,不少人都吃过这方面的亏,周边几个人看纯亲王没有生气的意思,甚至还饶有兴趣的听他们说话时更来劲了,当场就给他编了不少读书人仗势欺人、商贾可怜受辱的故事出来。
自前朝以来,江南不少地方刻书印书的手艺就比其他地方好,说是全国翘楚也不为过,不过那些作坊铺子虽然在江南,作坊铺子的东家却大部分都不是本地人,而是江西、福建、安徽、浙南等地的商人。
读书人能写书,他们商人也能写书,又不是只有那些著书立说的家伙才识字,他们正经商人也都是读过书的人。
但是吧,他们觉得只要读书识字就能算得上读书人,别人却不那么觉得,那些人一个个清高的跟天上下凡的神仙似的,不用吃不用穿不用花钱,每天只需要喝点露水就能活,见着钱就觉得铜臭逼人,怎么没见他们把自家的钱往外扔呢?
徽州商人喜欢买书画孤本,祖祖辈辈都喜欢,他们有钱,祖上传下来的钱,遇到喜欢的不用担心银钱问题,看上就是买,别管卖家出价多高,又卖多少东西,只要看对眼了他们都能照单全收。
什么叫人傻钱多,这就叫人傻钱多。
大概他们出手太阔绰让人家看不顺眼,没少有人在他们跟前说什么商人卖书画典籍只是为了附庸风雅装门面,好好的书画落到银钱堆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商人就是商人,他们懂什么书画,这不是糟蹋东西是什么?
这话一传出来,徽州商人很生气,他们怎么就糟蹋东西了,这未免太小瞧他们世代经商的眼力。
反正东西买回来都是收藏,藏谁家里不是藏,他们挑好时机把东西买到自己家里有错吗?想要可以自己去买,别没钱还在这儿瞎叨叨。
低买高卖是他们的拿手好活儿,东西到了他们手里就是他们的,他们想怎么收藏就怎么收藏,等他们玩腻了再转手卖出去还能再赚一笔,反正这玩意儿有的是人买,不愁卖不出去。
咳咳,书画生意也是生意,他们有本事把生意做起来那是他们的事情,只要他们能找到买家,其他什么都不是事儿。
要不是场合不对,隆禧甚至想请他们和戏园子合作编几出戏出来。
不过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他们私底下骂骂也就算了,真要闹到明面上,最后吃亏的肯定还是他们。
和读书人玩笔杆子,简直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他觉得这些家伙的名声那么不好,和他们之前干的事情不无关系。
还是那句话,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控制书画市场,和江南的缙绅一起多方炒作哄抬价格,最后赚的盆满钵满,还不让掏钱的那些人骂几句了咋滴。
刚说什么来着,这些人的话听听就好,真信了那才是傻子。
哦,这些人好像真觉得他是个傻子。
曹寅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挪,笑眯眯的等着小祖宗发威,这可是和京城所有戏班子都有生意往来的主儿,事情是真是假他一听就能听出来。
在他面前编故事,这是真不怕自己也成为戏里的角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曹寅: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