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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阿姐

每一次打仗的前夕,他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姐姐的面容。

他想成长得更快一些,羽翼更丰满一点,能更多地庇护她一点。

“如今我回来,便不会有人再将你给欺负了去。”

少年的话认真且郑重,眼底赤忱且热烈。他身上的轻甲尚未卸下,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俊朗,俊美绝伦。

危吟眉突然鼻

尖有点发酸。

少年见她落泪,手拿过她的手绢帮她揾泪:“怎么哭了?”

危吟眉擦干泪摇摇头,离开他的怀抱,眉眼弯弯:“阿姐欣慰,我的阿月长大了。若阿娘听到阿月这般话,一定也会很欣慰的。”

危月轻笑,聊完这话,目光却忽被她锁骨给吸引去,那如雪般莹白的肌肤上落了一点红梅,如蛊一般妖冶旖旎。

他完全愣住。

随后开口问道:“阿姐,你与摄政王……”

几乎是这话才落,危吟眉轻柔的声音便响起:“我与他并无什么。”

她似乎急着否认,可她眼下这副模样全然没什么说服力:乌发披散,轻衣窈窕,唇瓣像是被谁人采撷过,饱满得娇艳欲滴,眉间又带着一丝慵懒妩媚。

尤其是,刚刚谢灼进殿后,危月在殿外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他知道他二人必定做了什么,但并未戳穿。

危月盯着她锁骨出神时,危吟眉赶紧转移话题道:“月儿,你给姐姐写几个字可以吗。”

她起身去拿了笔纸回来,危月不知她的意图,却也照做,抬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些字。

随后危吟眉拿起宣纸,出神地凝望了上面“阿姐”“吟眉”等字迹一会,将纸放下问:“阿月,你此前给摄政王的信件里,为何会唤他七叔?”

危月对上她的眼眸,知她定然是看到什么信了。

危月微蹙了眉,似在努力回忆,过了会道,“不记得了,大概是在信里随口瞎喊了一句罢了。”

他抬头看一眼窗外夜色,“时辰不早了,阿姐我们出去吧。”

他与谢灼都矢口否认,好像一切都是危吟眉多心了。

可有些事情实在解释不通。

军中的密信往来极其的严瑾,谢灼是堂堂摄政王,弟弟怎么就敢随便瞎唤他七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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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此前几次,危吟眉询问谢灼关于弟弟的行踪,即便危月起初是隐瞒了姓名,可随着他一次次胜利,在北地声名鹊起,谢灼总该知晓他了,为何还一直瞒着自己?

难道弟弟的事,她也不能知晓吗?

危吟眉特地落后一步,看着危月先走出去,和谢灼打了声招呼,二人关系仿佛极其熟稔。

她心中疑惑更多,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弟弟是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亲的人,他没有必要骗她,不是吗?

危吟眉出了殿门,谢灼让她先走,他和危月还有一些话要私下里交谈。

女郎鬓发上的步摇轻晃,婀娜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危月目睹她的离开,转头看向谢灼,见他目光渺渺望着自己的阿姐。

他忽想起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画面。

那日下着大雪,谢灼像一个冒然的闯入者,毫无征兆地闯进他的生活,一步步从院外走来,立在飘飞的雪中,告诉危月:他不是危家的血脉。

他和他才是一脉相承,身上流有一样的血。

他是高高在上的七皇子,却丝毫不嫌弃卑微低贱的危月。

那日以后起,谢灼便时常找机会来裴家,借着找姐姐做幌子实则见危月,耐心教他一切。时至今日,危月心中最敬仰的依旧是他。

起初谢灼接近阿姐是别有居心的,二人之间真真假假,可后来,他对阿姐那般好,看向阿姐的眼里总是溢满柔情,举止里藏不住对关怀。

危月看不懂谢灼,他究竟只是纯粹地利用她,还是真的喜欢上了阿姐……

危月道:“七叔,今夜我未曾向阿姐透露我们的关系。”

谢灼抬起油纸伞,与危月一同走下台阶。

哗啦啦,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声音。

少年轻声地问:“七叔打算何时让阿姐知晓我的身世?”

“不会很久的。”

“那是多久?”

谢灼道:“你既要为你父亲翻案,早晚要向外人告知你的身份。只待帝崩逝后,裴家蠢蠢欲动时。”

先帝弑兄弑弟,登上太子之位的路上,裴家出了不少的力。

当年他们如何一步步陷害三皇子,现在他们便怎么来对付裴家。

危月便是那把直刺裴家的剑。

这一把利刃已经打磨得极其锋利,只待裴家蠢蠢欲动时便出鞘,揭发裴家帮先帝谋得储君之位的不正行径,推波助澜裴家彻底地倒台。

危月道:“到那时候,阿姐怎么办?”

谢灼望着深沉的夜幕,“他毕竟是谢启的皇后。”

危月停下了步伐:“七叔何意?”

谢灼修长的指骨握着雨伞转身,雨水一扫从伞边沿流下,打湿危月半边肩膀。

危月问:“因为阿姐是裴家的人,七叔就是要处置了阿姐?”

谢灼道:“或许到时候我会将她送到西都长安,避一阵子风头。”

朝堂之上的刀光剑影无情,危吟眉是裴家推上位的皇后,她与裴家早就是绑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

如若裴家倒台,她必定也会被波及,无论是朝堂上的党争还是民间的风声都不会放过她。

危月听他一说,便也知晓了他不会动危吟眉了,长松了一口气,与他继续往前走。

过了会,他轻声道:“其实你可以直接让阿姐离开的。”

永远地送她离开。

而不是避一阵子风头,再将她接回来,留在自己身边,不是吗?

危月知晓他没说出这后半句话。

有些事其实他看出来了,问道:“七叔,你与我阿姐,是不是重修旧好了?”

谢灼并未回答,淡淡扫来了一眼,仿佛在说: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那一瞬间,令危月想起他在门槛前朝自己投来深不可测的一眼。

谢灼唇角轻勾,像是陈述,又像是逼问:“她并不是你真正的姐姐,你其实不必这般关心她,不是吗。”

危月感觉四周的雨声渐渐小了。二人气氛倏忽紧张。

他能清晰地感知一滴冷汗从温热的后颈一路滑下。

他的七叔,仿佛察觉到了他内心深处破土而出的、他对阿姐不可告知于人的隐秘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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