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兰看到这一条弹幕,明显愣住了。
今年十一月份恢复高考?
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脏忍不住开始砰砰砰跳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今年十一月份开始恢复高考,那她学习了那么多年。
等待了那么多年,是不是终于要有一个成果了。
姜舒兰忍不住嚯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忍不住双手都跟着攥紧了几分。
旁边的闹闹和安安被吓了一跳。
两人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两个孩子的叫喊声,让姜舒兰瞬间回神。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着心跳过快的胸口,朝着孩子解释道,“没事。”
只是,心里却不像面上那般平静。
真的要恢复高考了吗?
姜舒兰不确定起来,因为高考停了太多年了,久到让她的甚至都要放弃了。
在姜舒兰怀疑的时候,弹幕也在怀疑。
[楼上的,会不会说错了吗?高考不是在夏天吗?]
[对啊,每年高考的时间都是六月七号八号九号吗?楼上说十一月份是冬天吧,从来没有高考是在冬天举行的。]
[一看大家就不懂了,我来给大家科普,作为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是具有一定的特殊性的,是在1977年10月21号通知恢复高考,而真正的考试时间,则是在次月11月28号到11月30号,这三天也被后人称为最难忘的日子。]
这条弹幕一发,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条弹幕突然弹了上来。
[那这样从通知恢复高考,到正式参加考试,才一个月的复习时间?}
[是的,所以这一届高考,也被称为史上最难高考。]
不是因为题目难,而是因为措手不及。
在停止高考那么多年后,许多人都放弃了课本之后,突然通知恢复高考。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意外的,因为从通知到考试,只有一个月时间,太过紧迫。
但是即使这样,大家也都没放弃。
[看到这,突然觉得舒舒他们这一代人,其实好难。]
[是啊,你看我们为了高考,在学校读高中三年,这三年时间,所有老师都为我们服务,甚至家长也在为我们服务让步,但是,你们在看舒舒他们,没有时间,没有条件,没有书本,就直接要上战场了,比起他们来,我们幸福了好多。]
[我也觉得,不行!从今天开始,我也要发愤图强,开始好好备战高考。]
[+1,我也是,要好好珍惜我们现在的读书机会了。]
后面的消息,姜舒兰都没注意到看,她就只是目光定格在那一条。
10月21号通知恢复高考。
11月28日和30日,正式考试。
姜舒兰的呼吸都跟着加重了几分,她像是傻了一样,直直地看着那屏幕,看着看着,眼眶一下子跟着红了起来。
因为,为了这一天,她实在是等太久了。
老校长在临死前,抓着她的手,不断地一遍遍重复,让她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参加高考。
为了等来高考,为了答应老校长的话,从学校停课后,她在家白白待了三年,家里人全部都养着她,就为了让她好好复习功课。
等到高考恢复的那一天。
可是,她没能等到,却等到了嫁不出去的消息,却等到了成为十里八乡老姑娘的消息。
她高不成低不就,连累着全家人都被生产队的社员戳脊梁骨。
也是因为她,让全家人,在郑向东的恐吓下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是在担心工分没了,就是不敢出门。
在或者,她每一次出门,都成了全家严阵以待的问题。
更甚至,她的每一次相亲,都带着家人的期盼和最终的失望。
姜舒兰当时想过无数次,如果恢复高考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去考一个好大学,她成为了大学生,就可以摆脱郑向东。
她成了大学生,连带着家里人也不用怕郑向东。
可惜,没有如果。
她在一次次希望中,慢慢破灭,最后去参加一次次相亲,一次次失败。
只能听着母亲日夜泪流满面,看着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因为有自己这样一个嫁不出去的小妹,被人指指点点。
那些年的日子,姜舒兰甚至不敢去回想。
直到——她阴差阳错之下,嫁给了周中锋。
那些黑暗,让人害怕的日子,才最终散去。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闹闹害怕。”
闹闹抱着姜舒兰的腿,白嫩嫩的包子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只有紧紧地抓着妈妈,仿佛这样妈妈就不会消失,不会不要他们一样。
安安也差不多,他没说话,紧紧地抿着唇,小手却抓着姜舒兰的袖子,没有一丝放开的意思。
孩子们稚嫩的话语,让姜舒兰慢慢回神。
她低头,看着一对儿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儿子,她心中的所有的阴霾一下子散去了,她蹲下来,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搂在怀里。
“妈妈就是想到了一件很不开心的事情,不过,不开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妈妈有你们了。”
就算是已经结婚,已经生子,已经成为了母亲。
她还是会参加高考。
参加高考,是她的这么多年来的执念,也是老校长生前的遗愿。
她一定要参加高考。
听到姜舒兰这样说话,安安和闹闹才算是放松了片刻,连带着小身板也不像是之前紧绷。
“闹闹也有妈妈。”
闹闹贴着姜舒兰的脸,使劲儿蹭了蹭,“闹闹最喜欢妈妈了。”
听着这奶声奶气的话,姜舒兰的心一下子柔软成了一滩水。
等到中午,周中锋下班回家的时候,才惊然发现,一家子老老小小都在学习。
周中锋,“???”
他这是进错家门了吗?
“怎么了这是?”
周中锋把公文包,搭在衣架子上,顺手松开了衬衣的衣领子。
朝着姜舒兰走去,就见到姜舒兰在看书,还在写作业?
两个孩子也毫不多让,一人拿着一个本子,在上面涂涂画画。
还有铁蛋儿和雷云宝在小声讨论作业题。
甚至,自家爷爷也在拿着报纸看,奶奶在拿着笔,写药方子。
周中锋问了一圈,竟然没人回答他。
大家都学得专心致志。
周中锋不信这个邪,特意走到姜舒兰面前,拿掉她手里的笔,“舒兰?”
这一拿可好了。
姜舒兰还没反应过来,闹闹有些生气道,“爸爸,不要打扰我妈妈学习。”
“你是不是想耽误我妈妈进步?”
这——
小孩子说起来,还一套套的,还会训人,不过那训人的话,也带着几分小奶音。
周中锋屈指,弹了闹闹的脑门,“我是老子,怎么和你老子说话呢?”
闹闹痛的捂着额头,眼眶里面立马盈满了泪水,成了一个小哭包。
安安叹了口气,认命地放下书本来哄哥哥。
倒是,姜舒兰放下手头的书,嗔了他一眼,“怎么和孩子一般计较?”
周中锋,“没大没小。”
姜舒兰瞬间不吭气了,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他们两个人他已经达成了一致,对方觉得孩子有问题需要教育的时候,另外一半不能插手。
所以,等周中锋把小哭包儿子给教训完,进屋后。
两人才算是有了说话时间。
周中锋拿起姜舒兰看的高中课本,翻了翻,便问道,“怎么开始看高中课本了?”
他有些意外。
姜舒兰思虑再三,斟酌开口道,“想着俩孩子也该去托儿所了,我就在家提前给他们复习下功课。”
周中锋翻着舒兰的数学课本,发现上面每一面的笔记都是密密麻麻的,甚至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作业本,上面写了两三页的笔记,显然是上午才新复习写的。
他挑挑眉,上前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如说真话?”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说真话。
猛地被对方拥住,姜舒兰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周中锋。
她想了想,也不打算撒谎,因为怕人听到,所以用着极小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下一瞬。
周中锋的瞳孔骤然缩了下,他双手扶着姜舒兰的肩膀,声音暗沉,“真的?”
姜舒兰点了点头,“大概率。”
两口子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很多东西,周中锋很有默契地没在追问下去。
他看着那被从樟木箱子翻出来了一摞子书。
跟着叹了口气,“舒兰?”你要打算参加高考吗?
他还没说完剩下的话。
姜舒兰就跟着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是。”
“周中锋,我需要你的支持。”
四目相对,周中锋看着姜舒兰那期盼的眼睛,到底是避开了。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跟她算了一笔账,“你的工作,家庭,孩子,已经占据了你大半的时间,你现在每天睡眠甚至不到六个小时,舒兰,你在继续增加一样,你的身体受不了。”
这是事实。
姜舒兰现在的工作强度,几乎是连轴转,海岛部队这边四个工厂,再加上羊城那边开了个分厂。
也就这两天还好一点,前些天,舒兰每天都是忙碌到深夜。
而且,再加上出差,谈订单,拉生意,协调管理分厂。
以及她还不想让自己当母亲的,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缺失,每天还会固定陪伴孩子。
周中锋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姜舒兰根本没时间去复习。
与其说她是去参加高考,不如说是在拿身体去搏一次,不断地压榨身体,到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他知道,姜舒兰也知道。
姜舒兰听到周中锋这些话,她忍不住辩解了一句,“我可以协调时间。”
“那你是能把手头的工作丢下去,还是能把孩子丢下去?”
再或者能把家庭丢下去?
在周中锋看来,舒兰已经够累了,要奔事业,还要陪伴孩子。
他好多次想说,舒兰不必这么辛苦的,但是每次话到嘴边,看到舒兰那动力满满的样子,到底是说不出口。
只是,这一次,周中锋再也忍不住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舒兰再这样下去,作践的只有她自己的身体。
年轻的时候不珍惜,年纪大了会有一身病的,周中锋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他不想舒兰也这样。
姜舒兰沉默了许久,她咬着唇,半晌才说,“我想参加。”
参加高考是她的执念。
也是老校长的遗愿。
周中锋听到这话,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舒兰。”
“周中锋,我为了这个机会,等了快十年。”
从青春少女,到了现在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妇女。
姜舒兰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是含着泪的,这个机会,她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
她去高考不止是为了她,还有对她那么好的老校长,对方临终的期盼。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姜舒兰。
周中锋到底是心软了,沉默了半晌后,他抬手硬着粗糙带着薄茧的指腹,给她擦了擦泪,“好,你想参加,但是你时间够吗?”
“舒兰,咱们家条件现在已经很好了,你不用这般辛苦的。”
不管是他的工资,还是舒兰现在的工资,都足够他们一家人很好地生活。
姜舒兰抽噎道,“我可以调整时间,工作可以先放一段时间,孩子、孩子——”
她有些舍不得孩子,“孩子实在不行,就送托儿所去。”
再加上家里还有李姨和老人,以及周中锋,可以带孩子的。
就无非是,她这几个月可能陪不了孩子。
她的眼睛很漂亮,刚哭过,像是空山新雨后,纯净中透着几分雾气,朦朦胧胧。
“周中锋,我真的可以的。”
她知道对方是为她好,怕她累着,但是比起累着,她更想去参加高考。
这是多年的执念。
对上这么一双眼睛,饶是有诸多理由的周中锋,在这一刻,都忍不住让步了。
他抱着姜舒兰,顺势坐在床沿旁边,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说。
“舒兰,你要想清楚,我们都明白,你工作的事情,不可能完全可以推掉,就比如孩子一样,不管是我和李姨,再或者是爷爷奶奶,我们是可以照顾孩子,但是孩子要妈妈陪伴的时候,我们谁都替代不了。”
就比方说闹闹哭闹的时候,和安安不高兴的时候,不管是他还是爷爷奶奶他们。
谁都哄不了,这个时候只有舒兰才可以。
在工作和孩子加持的情况下,舒兰再去备战高考,周中锋觉得太辛苦太辛苦了。
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姜舒兰,“可是我要参加。”
“我想参加。”
“周中锋,你听到没,我要参加!”
到最后,姜舒兰已经急眼了,红彤彤的眼睛跟兔子一样,“你不让我参加,我就、我就——”离婚。
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被周中锋给堵上了。
抬手就是啪的一巴掌,打在姜舒兰屁股上。
姜舒兰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她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被周中锋打屁股。
气的姜舒兰牙痒痒,一口咬在周中锋的手腕上,一口糯米牙,瞬间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两排牙印子。
“还说吗?”
周中锋由着她咬着,面无表情地问道。
姜舒兰松了口,倔强地瞪着他,“你不让我参加,我就说。”
好话都说完了,对方还是不答应。
哪里有这样的人啊。
周中锋也带着几分生气了,他们两人很早之间就说过,不管是婚姻多艰难,都不会提出离婚这两个字。
没想到,这才多久啊,舒兰就提出来了。
他直接站了起来,把舒兰扔到了床上,下一秒,他松了松喉结处的衣领子,在舒兰还没能反应得过来起身的时候。
就直接俯身趴了上去。
四目相对。
两人的呼吸交织,脸颊相贴不到半厘米的位置。
“还说吗?”
“说!”姜舒兰也来了脾气,“你不让我参加。”
周中锋一听这话,低头就咬在她唇上,“还说吗?”
“说!”
一个使劲儿问,一个使劲儿回答。
姜舒兰甚至还一口狠狠地咬了回去,咬着对方唇瓣都出血了,她倔强地看着对方。
“周中锋,我虽然是你的妻子,但是你却不能剥夺我的梦想。”
她先是姜舒兰,是一个独立的人,才接着是周中锋的妻子。
在接着闹闹和安安的妈妈,是为人子女,是为人儿媳,孙媳。
周中锋听到这话,跟着沉默了下去,他低头看着她,血液在两人的口腔中都蔓延开来,带着一股铁锈味。
“舒兰,我没有剥夺你的梦想。”
他只是不想对方太累了。
就拿现在来说,舒兰一个人管着四个工厂的销量和订单,就这一点,就让人忙的够呛。
再加上家里还有孩子。
再加上一项备战高考,就算是舒兰是铁人也受不住。
话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姜舒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的两人的距离。
“如果我以你在部队太辛苦,太危险的缘由,让你退伍,你会吗?”
这——
当然不可能。
周中锋几乎犹豫也不犹豫的就给出了回答。
保家卫国,是他的理想,是他终身为之奋斗的目标。
不可能因为辛苦,危险,就放弃。
姜舒兰摊手,“你看,你都不会,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
“周中锋,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的,让我去参加备战高考,让我去完成我多年前未完成的梦想,就算是在辛苦,我也愿意。”
这下。
周中锋一下子沉默了,他似乎找不到说服对方的理由了。
“那如果——”你太辛苦了。
“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