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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柳贵嫔听闻皇帝驾到, 不喜反忧,

怎么把皇帝给招来了?

以前盼星星盼月亮恨不得皇帝来瞧她一眼,如今却觉事态不妙。

只见那道明黄的身影面沉如水, 大步跨入门槛,柳贵嫔急得从软塌上跌下, 顾不上整理仪容战战兢兢磕头。

“臣妾给陛下请安....”

语毕,慌慌张张往皇帝身后瞄。

皇帝见状步子一顿, 顺着她视线也往后瞅了一下, 俊眉一拧, “你瞅什么?”

柳贵嫔眼巴巴望着皇帝, 身若拂柳,颤颤巍巍道,“陛下,臣妾身子不舒服, 想请皇后给臣妾瞧瞧病....”

皇帝闻言眉头一挑,大怒道,“放肆!”

“皇后是什么身份?你敢让她给你瞧病?你这是以下犯上, 来人呐...”

“陛下, 陛下....”柳贵嫔慌忙往前一爬, 抱住了皇帝的腿,泪水涟涟道, “陛下,臣妾失言,臣妾错了, 是皇后娘娘不拘小节, 愿意给妾身们把脉, 说是积累病例, 丰富经验,以帮她著书.....臣妾便...便生了妄想....”

皇帝犹然气不过,一脚将她甩开,“那是皇后礼贤折节,可不意味着你有资格让她瞧病!”

他大马金刀坐在主位,冷冷觑她,“朕念在你身子不适,不杖责你,可此罪不可饶恕,来人,传旨,柳贵嫔以下犯上,降为嫔,罚奉半年!”

柳贵嫔闻言娇躯堪堪瘫软在地,神色衰败,吐不出个声响来。

这几年皇帝不视后宫,柳家与她来往渐少,她全靠宫里的份例过活,皇帝罚她半年俸禄,那是要了她半条命。

皇帝息怒后不禁思量,柳贵嫔好端端的,何以盼着皇后来瞧她?

传孙钊去审了几个女婢,问出真相后,皇帝不由瞠目结舌。

后宫妃子都在绞尽脑汁讨好皇后吗?

体贴小意送些亲手制的东西不好,非得装病?

皇帝抚了抚额,瞥一眼哭哭啼啼的柳贵嫔,竟是生出几分同情。

皇帝出了敏妍宫,着人先去坤宁殿通报,暗示傅娆他要回宫,可以将其他宫妃给遣散了。

宫妃散去,傅娆迎着皇帝入内,皇帝将柳贵嫔一事告知,傅娆也是哭笑不得。

夜里,夫妻二人正宽衣解带,欲燕好一番,怎知殿外传来细碎的哭声,傅娆奇怪,将皇帝推开,裹上衣裳喊来宫人询问,

“何人在喧哗?”

侍候的小金子回道,

“回娘娘话,今日柳嫔娘娘不是吃多了冰制的果子,闹肚疼么?没防住被三公主瞧见了,三公主偷偷将剩下的吃完,到了夜里便上吐下泻,闹得有些狠,柳嫔娘娘抱着公主在殿外求见娘娘,奴婢着人去请太医,让柳嫔娘娘回去,可三公主却在偏殿呕了些血丝出来....”

傅娆听到这里,已顾不上皇帝,连忙掀帘起塌,

“将人送去西侧殿,本宫这就去瞧三公主。”

皇帝自是不快,可思及女儿呕了血,只得作罢。

跟着傅娆一道穿戴整洁前往侧殿。

药房内,三公主被放在一张小塌上,面色虚白,气若游丝,柳嫔跪在一侧惊慌失措,不停地抹泪。

见帝后相携而来,一面泪水不止,一面拼命磕头,

“臣妾死罪,不敢叨扰陛下和娘娘,实在是樱儿情形不好,臣妾豁出去命求娘娘救她....”

傅娆没瞧她,而是直接坐在塌前的锦杌,去探望三公主。

...

皇帝见柳嫔絮絮叨叨,摆摆手,“朕回头再跟你算账!”示意她跪一边去,坐在床榻一侧去瞧裴樱。

傅娆先给她把了脉,又摸了摸她手纹,摇头叹息,“三公主底子不好,积食,脾虚,本就碰不得寒凉之物....骤然吃下冰果,五脏着凉,怕是得受一番罪....”

一面吩咐药童去给三公主煮药,一面给她施针,待银针抽出,又给她贴了几样膏药,到了后半夜人才缓过神来。

柳嫔没料到自己弄巧成拙,不仅惹了圣怒,还害了女儿,一时想死的心都有。

皇帝知是柳嫔害了三公主,着人将她斥回,又杖了她十板子。

坤宁殿闹到半夜方休。

次日清晨,傅娆早起去探望三公主,

三公主已醒来,穿了件月白的裙衫,显得脸色越发苍白,正在宫人的伺候下喝暖胃的药粥,瞧见傅娆含笑走来,挣扎着要起身,

“母后....”

巴掌大的小脸嵌着一双格外明亮的眼。

瘦瘦小小的,瞧着叫人心疼。

“不必起身,来,母后给你瞧瞧脉象...”傅娆先是按住她,顺手搭在她手腕。

三公主模样乖巧,一言不发,只怔怔望着傅娆满是感激。

这间屋子,布满了药香,她睡在这里,觉着踏实熨帖。

三公主莫名地对傅娆生出几分依赖。

傅娆给她把完脉,又吩咐药童给三公主熬药,

“你感觉怎么样?腹下还疼吗?”傅娆温柔问她,

三公主眼角渗出些许泪光,强忍着泪意,哽咽着道,“不疼了....娘娘,儿臣能在您这里歇几日吗....儿臣喜欢这里...”

她不想回敏妍宫,不想整日战战兢兢怕被母妃训斥,更怕被她要求做这做那。

三公主泪水滑了下来,眼巴巴望着傅娆。

傅娆还未答话,却见笨笨跳了进来,将傅娆握着三公主的手给抢回,抱在怀里,凶巴巴道,

“这是我的娘,你不许赖着我娘,找你自己的娘去!”

笨笨说完,背身过去,抱住傅娆不许她与三公主亲热。

傅娆哭笑不得,去瞧三公主,却见三公主满脸歉意望着笨笨,

“笨笨,那日是我不对,我跟你认错,我回头再给你做个风筝好不好?”

笨笨下巴搁在傅娆身上哼了几声,不理会她。

三公主虚弱地眨了眨眼,涩笑道,“那我给你做两个?一个蝴蝶,一个蜻蜓,可好?”

笨笨顿了顿,扭头拧眉望她,神气十足问,“没骗我?”

“当着母后的面,我怎会骗你?”

“成!”笨笨从傅娆怀里站开了些,将傅娆的手递回去,“那我就把娘亲借你一日,等你病好了,你便回去!”

笨笨近来十分头疼,这后宫里怎么一个个的都跟她抢娘。

先前是爹爹抢,现在连别的娘娘与姐姐都抢。

忒可恶了!

还是宫外好!

三公主慢慢点了头,又冲傅娆露出怯怯的笑。

伺候三公主的宫人告诉傅娆,先前柳嫔为了争宠,没少让三公主装病引得皇帝去瞧,三公主对生母又爱又恨,生了几分嫌隙。

午后,柳嫔强撑着身子来探望女儿,又不顾疼痛,跪下给傅娆认错。

“娘娘肯施救樱儿,便是救了臣妾的命,臣妾今后断不敢...

再生心眼,还望娘娘莫要与臣妾一般见识,原谅臣妾....”

傅娆见她真心实意认错,也不与她计较,“你先回宫养着,三公主先在本宫这里养上两日,待痊愈你再来接她,陛下已对你恼怒至极,望你日后悉心照料孩子,切莫再生事端,否则谁也保不住你。”

“臣妾领命。”

三公主在坤宁殿养了两日便大好,与笨笨玩在一处,怎么都不肯回敏妍宫。

日子悄然过去数月,这几月里,宫妃其乐融融,日日祥和如同过节。

傅娆待人诚恳,众妃也歇了争斗的心思,整日不是做些吃食,便是绣花,抑或倒腾些花茶,钻研养生之道,再便是逗三个孩子玩乐。

妻妾融合,皇帝本该高兴,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妃子们整日聚在一处打牌,倒显得他这个皇帝有些碍眼,束手束脚的,都不敢去后宫。

皇帝白日将自己拘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入夜又钻入傅娆被窝,埋头苦干。

亲热的次数不算少,可傅娆迟迟未有身孕。

李家之案经过数月缜密的侦查审讯,已尘埃落定。

该杀则杀,该徙则徙,该下狱的下狱,朝堂经过一番清洗,面貌一新。

在众臣的周旋下,终是替李勋挣得一线生机。

一日夜,皇帝宣李勋进御书房,丢给他一面玄铁令。

“你身上有老爷子的风骨,朕欣赏,也不想埋没了你的才干,这些年你不必留在京城,去南海泉州,替朕整顿海运,开拓南下航线,待功成名就再回京。”

这是让李勋隐姓埋名去泉州整饬海防,这些年海运方兴未艾,江南世家牵扯其中,利益纠葛不清,海运可是一块大肥肉,皇帝自然想将这块肥肉捏在朝廷手里,而不是被世家给瓜分。

李勋会意,跪在地上磕头,“臣谢陛下隆恩。”一面将玄铁令收在怀里。

皇帝又仔细交待了他如何行事,遇着难关该如何取舍,若遇紧急要事,联络当地锦衣卫,李勋一一记下。

李家被抄没后,李勋住在自己置办的别院。

当夜回府,李勋收拾行囊,派一侍从给谢襄报个信,再未通知旁人,一人一骑,背上行囊载着夜色只身南下。

李家一脉处置完毕,便轮到了平康公主与三皇子。

李嫔因李老爷子的匕首留下一命。

可平康公主与三皇子如何安置,百官意见不一。

三皇子年幼,方才八岁,一直由皇帝亲自教导,半点不闻李维中之事,论理不敢受牵连。

可以谢襄为首的新锐大臣却认为,三皇子与李维中休戚相关,虽未直接参与,可李维中做这一切为了谁已是显而易见,谢襄极力恳求皇帝处置三皇子。

朝中老臣却以中宫无嫡子,不可轻易处置三皇子为由驳了谢襄的恳求。

皇帝心中其实早有定论,三皇子是他儿子,年纪幼小,不该受李维中牵连,可他也绝不会让三皇子继承大统,皇帝打算先将儿子在宫中教养两年,待他年纪大些,迁往封地,无诏不许归京,再将他降为郡王,幽禁封地,断了他夺嫡的念头。

三皇子的事搁置后,便轮到了平康公主。

朝臣一致提议让平康公主迁往封地平康县,着人看管,无诏不得出府。

皇帝应允。

依制,公主与驸马前往封地,内廷司得设宴相送,而这个宴席上,平康公主的母妃李嫔得出席。

李嫔得到内廷司消息后,终于幽幽睁开了...

眼。

机会来了。

九月初七,秋阳高照,宫中处处弥漫着一股桂花香。

明日平康公主即将远行,大约这辈子都难回宫,宫里设宴给她送行,此事自该皇后傅娆主理。

清晨她便派了两名宫婢去给李嫔穿戴拾掇,这些年李嫔素衣木钗,早已无当年的风采,哪怕穿戴华服,头戴金钗,也难掩老态。

午时初,傅娆携众妃来到甘露殿,大长公主与明王妃等皇亲已入席等候。

今日只宴皇亲,并无其他外命妇。加上宫里仅剩的几名妃子,女眷也不过十几人,因都是皇家亲眷,并未设帘。

李嫔身着湖蓝色香云纱的褙子,坐在显眼处,等着平康公主夫妇前来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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