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介绍道:“这是摘星松,二十年前一场天雷,别的都没烧到,偏偏这棵树成了这样。如今宗内弟子用它来练剑气,站在石阶上朝树上挥砍,用树皮上痕迹的高矮,来评判自身是否有长进。”
泠琅闻言,饶有兴致地上前打量,只见苍老黝黑的树干上果真有许多刻痕,有深有浅,有新有旧。
她打量石阶与枯松的距离,心中测算,若是自己立于此挥上一刀,刀气能够到哪个位置。
盘算着,眼光落于树体顶端,那里应该差不多……泠琅定睛一看,只见那顶端已经有一道刻痕了,深而新鲜。
她指着那处刻痕问:“若要做到这种境界,应该相当厉害罢?”
弟子抬头一看,迟疑道:“是的,这样的在宗内也算少有。”
泠琅作钦佩状:“那过两天的比剑大会上,在下便能见识此人风采了。”
弟子脸上微红,喏喏道:“这,实不相瞒,这是鄙人前天练习弄上的。”
“啊,”泠琅微笑道,“阁下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弟子面上更红了:“前路还有风景,若二位路上劳累,可随意歇息。”
泠琅不觉得劳累,这一个时辰的山路对她来说完全是举手之劳,至于旁边的江琮——
见他面不改色的淡然模样,想必更是轻而易举罢。
路上,她一边看景,一边在心中思忖,这明净峰显然未操办过这等大事,宗内弟子也鲜少这样同外人交际,从这位年轻弟子的紧张之态便能看出。
所以……为何要花上这么多钱财精力来促成此事?
要说百年剑宗缺弟子,这她是万万不信的,君不见,每年被明净峰拒之门外的人不知几多,其中身怀天赋,心性坚定者也不少。
譬如眼下这位带路的,虽不善言辞,但无论是虎口的厚茧,还是能抵达二十尺之外的剑气,都能说明他的天资与勤勉。这种弟子无论在哪里,都将发出光彩。
想到山脚下的纷纭谣言,泠琅微微皱起眉,...
还未开口,旁边的江琮先说话了。
“我听说了些风言风语,”他平静地说,“虽不足为信,但……他们说,顾掌门身体有恙,此次大会将不会出席。”
弟子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白。
可怜的少年鼻尖都沁出了汗,他结结巴巴道:“顾掌门近两年身体的确不太好,但不能出席大会之事……我未曾听闻。”
江琮颔首,微微一笑:“如此,便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流言罢。”
弟子讷讷附和,接着转身带路,因着慌张,竟走出了同手同脚的几步。
泠琅想笑,唇都勾起来了,但未发出声响惹人家难堪。
身边的江琮瞥了她一眼,她立即看回去,还用口型悄然道:“干嘛为难人家?”
江琮一顿,望了望身前少年尚有嫣红的耳根,又看向自家夫人打抱不平的瞪视。
他扯了扯唇角,颇有些不对味道:“怎么了?”
泠琅不想跟这蛮横之人讲话,她回过头,想招呼落在五阶之外的凌双双过来——
却冷不丁瞥见,女孩儿正盯着那少年,若有所思的眼神。
这是?
还未开口,对方却先反应过来了,凌双双几步跃上台阶,低声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泠琅挑挑眉,她这戏入得还颇快。
只是,她何时找了条绢布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看路。她又何必故意压低声嗓来同自己说话?
这明净峰,此时如被云雾遮罩着,既不明,也不净了。
晚些时候,一行人终于登上了宗门,用过午饭后,被领去客房休息。
花了二十两黄金的人,上哪儿都是贵客。午后,明净峰长老陈长明接待了他们,那是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看上去颇温文尔雅,鬓边几缕斑白透露了他不再年轻。
面对泾川侯世子夫妻,他给足了客气,外面明摆着有一堆事要处理,依旧硬生生陪着喝了两盏茶。
期间不断有弟子前来汇报,终于,江琮按下其余话题,问出了此行唯一中心。
他吹了口茶汤,面上若无其事:“顾掌门近来身体可好?我等瞻仰掌门风采已久,若她晚些得空,倒想求见一二。”
陈长老笑容不改:“这两天宾客如云,她实在不得闲暇,若有要事,在下可代为转告。”
江琮微笑道:“无甚要事,只是闲谈罢了,既然掌门不得闲,那便作罢。”
如此寒暄了两句,陈长老终于离开。
泠琅望着窗外翻涌的云絮,说:“我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江琮却望着她:“不必说——说出来反倒容易成真。”
泠琅笑话他:“夫君也信这些了?胆子颇小,我瞧不起。”
江琮长长叹了口气。
顾掌门到底如何,大会举办的第一天便会知道,她身为掌门,必定要上去说话的。
而他们想知道的事有太多牵扯,只能问本人,别的,是一个也信不过。
等着大会开始的两日很快便过去,泠琅和江琮整日呆在房中,凌双双倒是从早到晚都不见踪影,那个领路的弟子来过几遍,关怀了些事宜。
泠琅这才知道,人家叫杜凌绝。一个威武霸气的名字,配的却是内敛羞涩的少年,倒是十分喜感。
终于,在大会召开的头一晚,一个消息不胫而走。
顾掌门有恙,明日不会出席,比剑大会一切事宜,将由陈长老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