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就是好哇。”考上了个专科学校的弟弟顾鼎见到顾眠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顾眠则目瞪口呆地看着弟弟染的黄头发, 大哥的气势顿时止也止不住地往外冒，双手抱臂站在门口，冷淡的视线从上至下犹如X光射线把弟弟的脑袋跟破洞裤子都扫了一遍, 最后皱着眉头，骂道：“你是一路捡破烂过来的？穿的都是什么东西？”
顾鼎人高马大, 人晒得肤色很健康, 露齿一笑, 有些憨憨的可爱，弯着腰跟大哥说：“我坐火车过来的, 哥，咱们学校被举报没有办学资格, 现在我没学上了, 妈说让我过来跟你住，还说等过完年再让我出去打工。”
顾眠这会儿才看见弟弟身后果然提着好大的一个行李箱，他微微一愣，一时间发不出火来，着急和担心先爬上了眼：“你先进来再说。”
顾鼎还乐呵呵地东张西望，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的亮, 像是有些拘束也有点好奇，小声问大哥：“哥，我的天，我之前光听陆哥说你们在外头租房子住, 但没想到是这里, 刚才保安还不让我进，我说我找你, 还给他看了咱们的合照, 才放我进来嘞。肯定很贵。”
顾眠让弟弟把行李都放到地上, 顺手给弟弟丢了一双大拖鞋过去，支支吾吾说：“恩，陆哥租的，我也不清楚。”
“那陆哥呢？前几天陆哥还给我打了电话，说我不能跑步就不要勉强，还说当运动员挺废膝盖的，选不进国家队就改行，还没说改到哪里去，结果学校都没了。”顾鼎抓了抓脑袋，一副在外酷炫帅哥，在家智障儿童的模样。
顾眠拧着眉，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还没仔仔细细问弟弟到底怎么回事，就听弟弟说：“欸，拖鞋正合适，就是我有点脚臭，陆哥不介意吧？”
顾眠：“你废话怎么这么多？给我滚过来坐好，我问你话。”
刚刚年满二十周岁的顾鼎登时表情委屈，低着脑袋，怂着肩膀，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硬是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缩在大哥旁边的沙发上，老老实实说：“大哥，你问吧。”
顾鼎好长时间没见大哥了，起码两年，但偶尔会视频，电话也常打，这次见了面便也没有任何生疏的样子，看大哥也觉得大哥半点儿没变，还是好看极了，只是脸色好像多了几分血色，浅粉浅粉的，像极了小阳台上一簇簇鲜活的绣球花。
话说，这都十一月了，花还开得这样好，是大哥喂的好吧？
顾鼎思维乱跑，但被顾眠一声干咳就唤了回去。
“我问你，过来之前怎么没有给我打个电话？”顾眠依旧是双手抱臂，威严冷淡的模样跟陆撼城某些时候如出一辙，只不过瞧着只让人赏心悦目，不怎么骇人。
但顾鼎从小就怕大哥，这会子心虚极了，屁股都扭了扭，如坐针毡：“我不是想着要给大哥你个惊喜嘛？”
顾眠皱眉：“你早点说我可以让陆哥一块儿去接你，你自己扛着这么大的箱子跑来跑去，怎么过来的？”
顾鼎坦白从宽：“同学给我找了个的士，打车花了我一百块，太贵了，哎，但是同学都给我叫过来了，我也不好不上去。”
顾眠倒不是心疼钱，就是觉得顾鼎傻，学校就这样倒闭了，连个交待都没有，总得让学生有其他...
学校上吧？
“妈说让你明年出去打工？去哪儿？”
顾鼎又扭了扭屁股，摇摇头：“还不清楚，妈说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干，现在老板搞了个网店，就在网上回复一下消息，说这个活儿不需要懂太多，好上手，态度好点儿就行。”
那就是店铺客服了，顾眠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很怀疑就弟弟这样火爆的性格，也就在家里怂得跟鹌鹑一样，在外头哪个人要是敢招惹他，恨不得直接把人的头给拧掉，从小惹是生非的事情更是没有少干，让小鼎去当客服，恐怕第一天店就会被投诉到黄掉吧？
顾眠想了想，声音坚定道：“不行，我跟妈说一声，你才多大啊，还是得念书。”
顾鼎‘啊’了一声，连忙说：“可我不喜欢啊。”
“我同学他们好多早就没读了，就算上学也没有认真的，都在玩儿，我现在也没有比赛，跑不了了，但干啥也有力气，多赚点儿钱，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也在上海租这样的房子，等哥你毕业了，说不定我也能带你过去一块儿住。”
顾眠眸色微动，一巴掌拍在弟弟胳膊上：“你傻是不是？住哪儿都一样，你知不知道这里很贵？这里一个月租金就三千了，每年都要涨，一年一个价，你有这个钱，还不如存起来，以后娶媳妇儿用，我不用你操心。”
顾鼎被打了一下，完全不痛，但下意识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发自肺腑地说：“可我听陆哥说，他就没怎么读书，基本上大学都不在学校，都在外面上班赚钱，我也觉得像陆哥那样挺好……我不想读了。”
“陆哥他又不是人，他不读书照样考试第一，每门课都过，而且还能跳级，所有老师都喜欢他，你连一加一等于几都不知道，你出去，要是被人骗了怎么办？”顾眠没出过社会，但总听陆哥跟他讲外头多危险，不禁便也讲给弟弟听，“陆哥说现在的人眼睛都掉钱眼儿里了，早年拐卖小孩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连大人都敢拐出去。”
“说是带你出去打工，结果把你弄到那山里头挖煤，电视上都放了好多这种事情，你说你又不认识路，到时候回家都回不了，一个人在煤矿里头啃馒头，连个咸菜都没有，你……”顾眠说着说着，情绪都上来了，好像当真看见了那一幕似的。
顾鼎吓得手忙脚乱去哄大哥：“我还没去啃馒头啊大哥！我这拳脚难道是吃素的？一拳打死一个，谁敢拐我？”
“一拳一个，你就进去蹲大牢了。”顾眠说什么都不同意，可也想不出好法子，心里就隐隐惦记那还藏在柜子里的陆哥，想要陆哥出来教训一下顾鼎。
顾鼎这孩子看着傻，实际上挺执拗的，但陆哥是顾鼎的偶像，顾眠琢磨，陆哥说话，顾鼎会听。
可是怎么才能让陆哥从柜子里出来呢？事业心下去了嘛？可以出来了吗？
顾眠悄悄瞄了一眼顾鼎，拿起手机给陆哥发短信。
那头简短地回了两个字：还早。
顾眠无奈，打字过去：你就不会快点？
好一会儿，柜子里的陆哥又回：我怀里是个垃圾桶，没感觉。
顾眠脸颊突然都烫了一下，有些娇羞地甜意跃然嘴角：快点嘛快点出来，快点快点。
陆哥：好眠眠，多打点儿字，来感觉了。
顾眠一愣，随后脸蛋爆红，手机一丢，才不理陆哥了！
这厢顾眠跟陆哥互发短信的时候，顾鼎早扭扭屁股，悄悄离开沙发，好奇地左右看看，最后蹲在阳台去看绣球花。
这花...
是真好看。
只不过好像叶子有点脏了，需要擦擦。
顾鼎在寝室的时候，舍友养过一盆多肉。
每天非常细心的给多肉用棉签擦灰尘，最后送给了女朋友。
顾鼎无聊，左右看了看，觉得阳台旁边的柜子里或许有喷水的工具，帮大哥浇浇花，擦擦叶子，也当自己孝敬大哥了，结果抽开抽屉的瞬间，顾鼎愣住，刚好看过来的顾眠也傻了，脑袋一片空白：救命！家里所有的柜子里都被陆撼城放了一堆雨衣！
好像……好像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衣服……
顾眠从来没有穿过，他不好意思，逼他的话能哭给陆哥看，但那些布料贼少全是几根绑带和毛茸茸尾巴组成的套装也没有丢，陆哥好像就放在阳台的储物柜里。
卧室的话顾眠可不会让那种东西进去，他每天还要在衣帽间跟陆哥互相搭配衣服穿，每次柜子抽屉都是全部打开的状态，那种套装放在衣帽间里，岂不是每天都能见到？
顾眠也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性格，就怕被亲得迷迷糊糊了，就答应陆哥穿穿看。
结果现在……
顾眠微笑着看着弟弟：小鼎听话，你手别给我去拿那些东西，直接把抽屉关上，谢谢。
顾鼎没听话，可得劲儿了，‘哇塞’了一声，贼头贼脑地指了指抽屉里，大惊小怪地跑来跟大哥告状：“我去！陆哥是不是有女朋友了？那里面有这么短的肚兜和一堆那个啥。”
顾眠耳朵都红得要滴出血来，但又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问弟弟：“你怎么就怀疑他？我也住这里啊。”
顾鼎迟疑了一秒，为难道：“哥你身体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