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希宁想了想,认真说道:“既然是涉及到燃烧方面,不如按照这个方向去研究,不断尝试实验。不同的物质燃烧之后,状态气味都不同,奥妙肯定就在里面。黄履庄做出了更精细的显微镜,已经能看到尘埃中极细的物质,只要鼓励所有人都潜心学习,让他们自己去琢磨钻研,绝对能找出其中的关窍所在。”
康熙眼神探究,见卢希宁清澈的眼眸中含着期盼,挪动了下左脚,似乎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又没有做声。
他状若无意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我不会 怪罪于你。”
卢希宁听罢,鼓起勇气说道:“皇上,只让朝臣王公贝勒,以及数学天文学院的人学习远远不够,所有的学问,该放开给民众,惠及到所有的百姓。”
康熙已经听卢希宁说了好几次,要他放开学问,斜了她一眼,声音沉了下去,说道:“这些话以后你休得再提,我有自己的打算。这里面的事情复杂得很,说了你也不明白。”
卢希宁嘴上答得客气,心里却在暗自腹诽,纳兰容若曾仔仔细细给她分析过,不过是因为政治考量罢了。
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卢希宁冷得拢紧了些披风。康熙眼神从她身上不经意扫过,随口道:“你去车上坐吧,我还有好些话要问你,外面风大听不清楚。”
卢希宁转头看去,只有康熙的御驾停在旁边,她惊得瞪大了眼睛,与康熙两人挤在狭小的车厢里,她还是愿意在外面吹冷风。
康熙见她毫不掩饰的嫌弃,冷笑几声没好气地道:“这是圣旨!”
卢希宁硬着头皮领旨,不情不愿往车边挪去,余光瞄见康熙没有动,又停下脚步,恭敬地道:“皇上先请。”
康熙呆了下,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我不请,你请,我的拉丁语因着你进步很快,你算得上我的半个老师,学生尊重老师,请老师坐着学生站着,也是尊师重道。”
原来是她想多了,康熙根本没有打算与她坐在一起。卢希宁心里一松,干脆至极上了御驾。
转头飞快打量了几眼,御驾也与纳兰府上的马车大差不多,布置也挺朴素,不是她想象中的金碧辉煌。
卢希宁在车门边坐下来,望着站在车外脸带微笑的康熙,怎么都觉着别扭,憋了一会,不顾一切跳了下来,说道:“皇上,奴才还是站在外面回话吧,在皇上的御驾里,紧张得脑子都不会动了。”
康熙似笑非笑道:“我是怕你生病着凉,迄今为止你还没有去观星台看过,让你抱病做事,我也于心不忍。”
卢希宁挺直脊背,气势十足说道:“多谢皇上的关心,奴才的身体好着呢,皇上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康熙瞧着天气,也没有再废话,提出了一堆关于数学天文方面的疑问。
说到正事,卢希宁变得专业又严肃,详细回答了康熙的各种问题,每到最后,她都会反问一句:“皇上可还有不明白之处?”
康熙望着卢希宁,眼神越发复杂,她的记性与聪慧,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他所问的题目,都已经做过许多遍,自是了然于心。
卢希宁却不用演算,甚至不用他重复,全部能回答得一清二楚,而且还给了他新的启发。
康熙不动声色说道:“黄履庄所做的显微镜,如今还在宫里,我让他再做一架出来,到时候赐给你用。”
卢希宁笑着谢恩,显微镜以前是她最常用的仪器。黄履庄做的显微镜她见过,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简陋,不过能在这里看到,也算很不错了。
康熙目光灼灼盯着她,追问道:“你打算拿显微镜来做什么?”
卢希宁老实回答道:“观察。太医院也该用显微镜,可以从很多方面看出生病之人与健康之人之间的区别。好比尘埃中的物质,平时我们肉眼看不见,也感觉不到。清彻的水中,也同样有无数细微看不清的东西。病从口入,饭前方便后,应当洗干净手,最好用流水反复冲洗,洁净用水,尤其是将水煮开用。”(注)
康熙笑道:“你这个想法很好,在天热的时候,有些人贪凉吃凉水,结果闹肚子生病,我会给太医院传旨,让他们整理出份册子昭告天下。天气冷,你早些回去吧,等以后有空时,我再召你进宫来,去造办处走一走。”
卢希宁忙施礼告退,回到车上没了风,总算稍微暖和一点。等到康熙的御驾离开,行墨也驾着马车回了府。
/> 长生在觉罗氏的院子,卢希宁洗漱之后出来,便坐在案桌前,铺开纸开始绘制图。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屋子里也点起了灯,纳兰容若回来见她只顾着在奋笔疾书,上前探头看了一眼,笑着问道:“做什么这般专注,我回来你看都不看一眼。”
卢希宁放下笔,回头冲着他笑起来,说道:“等会给你仔细解释。你今天没有跟着皇上随行吗?先前我回去看嫂子生孩子,回来的时候碰到皇上了,你与曹寅都不在。”
纳兰容若脱衣衫的手停了下,说道:“今天我与曹寅都留在了宫里,皇上出宫会带些生面孔,我与曹寅实在是太显眼,只要看到我们在,便知道是皇上出行了。皇上可是又叫住你说话了?”
卢希宁嗯了声,说道:“没事,皇上问了些功课上的问题。你快去洗漱,我让人去把儿子带回来,等下我们吃完饭再说。”
纳兰容若郁闷地道:“反正额涅离不得那小子,就让她留在额涅院子里好 了。宁宁,晚上我只想与你两人在一起,不要他来打扰。”
卢希宁瞪他,“你就想着那点子事,连儿子都不要了。儿子晚上又不要你带,你少废话啊,快去。”
纳兰容若无法,等到洗漱完出来,卢希宁已经抱着儿子,在与他咿咿呀呀说笑。他在他们身边坐下,伸手将儿子抱在了怀里,说道:“他如今一天比一天重,别累着了你。”
卢希宁也乐意见他们父子亲近些,便由着纳兰容若抱了过去,说道:“嫂子又生了个儿子,我瞧着嫂子失望得很,她先前就说,有了阿宝之后,想再要个闺女。我哥说不愿意生了,嫂子生得还算顺利,我哥还是心疼得很,嫂子生孩子的时候,紧张得也冲进了产房。”
纳兰容若心有戚戚焉,说道:“我能体会到大哥的心情,反正我也不想再生,有了这么一个......”
他的话突然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紧皱起眉头,将咯咯踢着腿笑的儿子举起来,嫌弃地道:“臭小子就知道吃了拉拉了吃,又弄了我一身!”
卢希宁看着纳兰容若衣衫上一大片水渍,忍不住哈哈大笑,将儿子接过来,说道:“你去换一身就好了,只是撒尿而已,又没有拉便便。”
纳兰容若更加嫌弃了,逃也似的跑去换衣衫,卢希宁在榻上熟练给儿子擦干净小屁屁,换好尿布,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奶香气,笑着说道:“儿子你香着呢,一点都不臭。”
长生咯咯咧嘴笑,卢希宁把他放在了悠车里,他瘪了瘪嘴眼见要哭,她忙摇晃着悠车,唤了奶嬷嬷把他抱去喂奶。
纳兰容若换了身衣衫出来,见碍眼的人不在了,上前搂住卢希宁亲了亲,她听他呼吸渐沉,干脆捂住他的嘴,说道:“先吃饭。”
纳兰容若只得呼出口气,让自己平心静气,先去与卢希宁一起吃饭。
饭后两人坐在一起,卢希宁将康熙的事情告诉了他,说道:“我又提出了让皇上普及教育的事情,虽然他拒绝了,我还是不会气馁,反正见到他一次,我就要说一次。”
纳兰容若沉吟片刻,说道:“皇后身子不好,皇上今日应该去拜佛了。既然现在有求于你,认你做了半个老师,也不会真对你动怒。不过宁宁,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别提,当心有心人拿这些事情来做文章。”
卢希宁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不过皇上与皇后还是帝后情深,呃,皇上与先皇后也帝后情深,还有那么多嫔妃,听说好几个都挺受宠,皇家还真是富有,连感情都一样,多得很。”
纳兰容若听得失笑,低声说道:“外面有传言,说是皇上命硬,克父克母还克妻。皇上心里也不大好过吧,继后才立不久,若是又没了,这命硬的事情就得坐实了。”
卢希宁翻了个白眼,“真是无稽之谈,所以才该让人多读书,多学些科学知识,知道地震不是帝王的德行不修,日食月食是正常不过的自然现象,也不会那般愚昧。”
纳兰容若沉默片刻,说道:“宁宁,皇上既然这般说,我也得去给你请诰命了。你跟着额涅一起进宫,有她在旁边提点着,你也不用担心规矩的事情。”
卢希宁没办法,唉声叹气一阵,打起精神说道:“额涅都能吃得了那些苦,我年纪轻轻的,也能受得了。哦,对了,你跟我来。”
她拉着纳兰容若走到案桌边,指着摊开的纸说道:“这是我做的月历。你既然怕我再怀孕,我打算用日历表法,两日法,以及结合人体的症状体温,三管齐下算安全期。”
纳兰容若随着她的指点看去,听她逐一解释道:“这日是我来月事的第一天,在月事开始前的十四天,是不安全的排卵期。至于两日法,则是观察宫.颈粘.液,可以根据厚重,粘稠等来判断。症状体温最准确,因为人体有基础温度,体温开始升高时,则是不安全期。我打算把这个方法也送去给大哥与嫂子,虽然不保证百分之百能成,至少机率高很多,而且也对人体无害。若还是怀孕了,只能说是天意,那就生吧。”
纳兰容若认真听她说完,脑中仔细算过,从背后搂住了她,轻昵说道:“宁宁,那我们今晚还能来,外面太冷了,还是你里面暖和。”
卢希宁回头对他展颜一笑,说道:“不行。”
纳兰容若苦着脸,问道:“为何?”
卢希宁笑眯眯说道:“因为卵子虽只能存活六个时辰,精.子却能存活五天,所以排卵前的五天都不安全。”
纳兰容若郁闷不已,卢希宁笑眯眯伸手抚着他的脸,幸灾乐祸地笑:“男人还真是,自最初还是精.子的形态起,就顽强得很,跑得也飞快,从上亿的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
她的手呈波浪状摇摇晃晃:“就这么前进,呼呼地往前冲。咦,这是往卵巢冲的情形,若是对着男人呢,我好想知道啊,不知道有没有人研究这个.....”
纳兰容若黑着脸,俯身堵上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