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从妹妹来弟口中得知,毅虹与父亲生有一子。霎那间,他的头像被炸开了花,他的心像被撕碎了。愤怒、耻辱使他失去了理智。他从地上蹦起来,向家里狂奔,他要狠狠地揍一顿畜生不如的父亲。
“张斜头做得有点过分,替毅虹剪了十字头。”
“破鞋一只,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毅虹的儿子长得真的太像金队长了。”
“没想到金楚生老牛吃嫩草,真好笑,毅虹太傻了,死也不肯说出儿子是和谁生的。”
“听说,金楚生这是为金锁找媳妇呢。儿子还没有回来,他就代表金锁与毅虹谈起恋爱来了。哈哈哈。”
“你们大家猜一猜,金锁回来后,会不会娶被老子扒过灰的女人。”
路人的议论,金锁感到奇耻大辱,还回家干什么?永远也别回去!他转过身痛苦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在海通城找了一家旅馆住下,关上门痛哭了一场。他终于冷静下,毅虹是真的背叛了自己,还是被畜生父亲强暴了?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走了。
草场是他和毅虹幽会的地方,也是他们偷吃禁果销魂的场所。如果毅虹真有冤情,倘若她还爱着自己,就一定会主动找自己控诉。假如她背叛了自己,当然无颜来见自己了。
毅虹被游斗了一天,已身心疲惫,然而突然遇见金锁,又让她担心不已。她担心金锁来找她,更担心他认儿子。如被张斜头发现,层层上报,捅到部队,金锁会被遣返回乡的。他自己的前程固然丧失殆尽,也会断送了思锁“解放军爸爸”的念想。
毅虹相信金锁一定会去草场与她幽会,她一定要告诉他不能认儿子的利害关系。思锁烦躁哭闹不肯入睡,无奈之下她只能请郝奶奶帮忙。老人家接过思锁,毅虹就急匆匆地出了家门。她要去草场,她要劝说金锁不要认儿子,她要督促他尽快回部队。
她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郝奶奶的喊声:“毅虹,你快回来,思锁发热。”
思锁生病了?怪不得那么不乖的,她像丢了魂似的往回赶。她边奔跑边祈祷,上帝保佑,金锁千万别来认儿子,思锁千万不能生病啊。
“奶奶,我回来了,思锁怎么样?”
“哎,可怜的伢儿。”
思锁上吐下泻,额头烫得像刚灌开水的汤焐子。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抱起思锁,说:“奶奶,我带思锁去公社医院看病。”
“等一等,我陪你去。”郝奶奶一边锁门一边说。
“奶奶,您别去了,身体吃不消的。”
“不行,得去,好有个帮手。我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
经医生诊断为急性肠胃炎,脱水严重,必须立即住院治疗。她心中想着金锁,恨不能飞到他身边,但抢救孩子的生命,当然比见恋人更重要了。为了儿子,想必金锁不会有意见的。再说,金锁刚回来,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她让郝奶奶回家休息,自己陪思锁输液。
在草场河和草场,金锁把他和毅虹曾经待过的地方都转了个遍,睹物思人,物是人非。想想来弟说的话,他的情绪又激动起来,觉得这个变化太可怕了,山盟海誓的恋人,竟然与自己的父亲好上了,还生了孩子,这算什么事儿?天理难容啊。看她毅虹敢不敢来,见了面又如何解释?
金锁来到草洞,这是当兵离境前夜,他亲手扒出的洞,也可以说是与毅虹销魂的床。他猫下腰,清理掉洞口的乱草,一张床大小的洞穴呈现在眼前。
他打开手电,地面上仍然铺着柔软的干草,两年多时间了,从来不曾有人进来 过,他和毅虹销魂时的痕迹依稀可见。蓦然,他发现干草上有一块褐色手帕,他的心立即颤抖起来,仿佛把他带进了两年以前……
毅虹全身像触了电一般瘫软在干草里,鼻孔中喘着粗气,腹部剧烈起伏,她喃喃道:“亲爱的,不能,不能啊,等你当兵回来,咱俩的事公开了,到那时,我……我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