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郡主瞧见他如此奇怪的表现瞬间忘记方才的烦恼,好奇地扶着窗框继续倾身往下看。
少年冲她微微张开双臂,又比了个手势:跳下来。
九郡主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就这样跳下去?
少年眉眼一弯,点点头,屈指指向后方:那边人多。
随后又指向另一个方向: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玩会儿。
九郡主迟疑地看了眼他似乎颇为孱弱的身体,忧心忡忡地想若是跳下去把他砸伤了怎么办?
要不,收着些?
这样想着,她深呼吸,双手一撑后面的窗沿,把控着力道纵身轻盈跃下。
月光染过她的发,落下,少年稳稳当当地将她接了个满怀,末了,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混着月光的吻。
九郡主摸摸被他亲过的地方,脸颊碰到他帽檐上细小柔软的绒毛,小声说:“你亲了我,今天你还欠我一个亲亲。”
少年忍着笑:“欠你两个。”
九郡主仿佛得了天大的便宜,眉开眼笑,拽着他衣裳的绒毛压低声音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少年抬手撑开大氅将她藏进怀里,大氅宽大,容得下一个她。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悄摸摸的感觉,主动抬手抱住他的腰贴向他身子。
少年说:“我们去做坏事。”
“做什么坏事?”
“去了就知道了。”少年摸摸她脑袋,顿了顿,又说,“阿九。”
“嗯?”
“你手往哪摸呢?”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
九郡主讪讪缩回不听话的手,用左手拍了下右手,一本正经道:“是它自己不听话,不是我故意要摸的。”
少年呵笑了声:“手长在你身上,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九郡主噎了下,干脆也不装了,理直气壮道:“我就摸了,反正以后你也要给我摸的,早摸晚摸都要摸,我提前试试手感也不行吗?”
少年:“……”
九郡主嘀咕:“那要是手感不太好的话,以后也有心理准备的就是说……”
少年收了大氅,将她晾在外面独自走了。
九郡主:“!”
&n bsp;九郡主拽着他的大氅,诚恳认错:“我错了,我不摸了,我真不摸了,我也不胡说了呜……”
最后还是成功钻进他暖和的大氅里随便占便宜。
少年说的做坏事是去放冰灯。
碎玉蓝花开前几日的夜晚有放冰灯的习俗,这个时候许多年轻男女都会去放灯,灯上写着旖旎的愿望,祈祷来年与心上人喜结良缘。
北域的冰灯极似中原的河灯,冰灯自然是用冰雕出来的,莲花大小,薄冰的花瓣,如同传说中的碎玉蓝,一碰即碎,底托是正常的底托,能让灯完美地浮在水面上。
少年带她去的是寒山脚下的一处小河,因为这边地方比较偏僻,到了夜间几乎无人过来放冰灯,更何况他们也不一定能带着那些易碎的冰灯过来漂灯。
九郡主盯着一株蓝冰的冰灯,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讶异:“花瓣这么薄,还易碎,要如何将愿望写上去?用细毛笔写?可是我没看见墨迹诶。”
少年拎着一株冰灯放到河面上,冰灯里住着一只小小的蜡烛,细小的烛火穿透冰灯透明的蓝花瓣洒在河面上,像一颗又一颗的蓝色星星。
高马尾束起的发顺着少年双肩滑下,遮住他的神情,小树叶形状的银色发饰映出河面上的一点光。
少年道:“自然是雕刻冰灯的时候一并将愿望雕上。”
“咦?”被这么一提醒,九郡主这才注意到薄冰花瓣上似乎真的有字,“九……九?”
她感觉有点奇怪,学着少年将这只冰灯放下,眼看着它飘向远方。
少年起身,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不知从哪里又找到几只新的冰灯。
九郡主满脸困惑:“怎么会有这么多灯?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吗?”
少年睇她,道:“前几日便准备好了。”
九郡主愣了下,前几日?那不就是他变得奇奇怪怪的这几日吗?
她骤然想到什么,在他拿起新的一只冰灯准备放进河里时握住他手腕,拽着他的手将冰灯换到自己手里。
灯上果然还是写着“九”。
九郡主抬头看他,他倒是不闪不避地与她对视,在她恍然大悟的目光中缓缓弯起嘴角:“对,这里的冰灯全是我亲手雕出来的,每一只冰灯上都有你的名字。”
他此生没有别的愿望,只要拥有阿九就够了,是以雕灯时仅仅只雕了她的名字,几天没睡好觉了,等这次事情结束他得挨着阿九好好睡个觉。
少年蹲在河边暗自琢磨着这几日该如何杀出诸位长辈的包围圈成功将阿九掳回去睡觉,手上动作却没有停过。
黑红色的衣摆落在冰雪上,他指尖托着一只手掌大小的蓝色冰灯缓缓放入河中,指背沾了冰冷的水,却并不觉得冷。
他放了许多灯,直到最后一只也放了出去,满河都是蓝冰的小花灯。
九郡主蹲在他身边与他一起放灯,看着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烛光心里有些酸,还有些涨,不知该说什么,思绪正乱着时被他攥住手慢慢放出最后那只冰灯。
放完灯,少年捏着袖子将她手背沾到的水擦干净,偏眸看向满河的灯,懒懒散散地抬手一指道:“阿九,你看,河里都是假的你,那么多呀。”
九郡主鼓掌,虚伪捧场道:“那河里这么多的我,你能找到真的我么?”
“这不就是?”少年转过头,乌黑眼底映出河面上星星点点的蓝色冰灯,冰冷的指尖轻轻戳了下她温暖的脸颊,眼梢好似染上冰色的星火,“真阿九始终在这里。”
九郡主歪着头和他对视,半晌,身子挨过去,缓缓开口道:“阿月,你今日欠我两个亲亲。”
“记着呢。”
“我现在想讨一个。”
没等他再应声,她微微仰起头,稍凉的吻落在他扬起的嘴角上。
冷蓝色的冰灯顺着河水向未知的下游流浪,河岸静立的梅与破碎的星火蓦然相撞,在某个瞬间有风卷来,灯与梅都在摇晃。
河岸下游有人路过,伸出手拾起一只冰灯,烛火几要燃至尽头,微弱的光映亮他的脸。
“陛下,前面是苗疆月主与中原九郡主,只有他们两个,是否要……”
元帝单手捏碎那只冰灯,手中冰屑洒落,暗夜中的气色与白日里的虚弱大为不同,一行人并未执灯,只有河面的一点星火照出他嘴角充满恶意的微笑。
“岂非正好?这次可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元帝抬了下手,眼中明灭。
“传令下去,即刻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