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时没有作声,淑妃亦是因为家人不得保全而心如死灰,反倒是文希柳心智坚韧,马上便拍拍手,传了内侍监出来:“你可还认得此人?”
皇帝瞥了一眼:“赵磐?”
文希柳道:“你认得就好。”
继而吩咐内侍监:“你来同诸位朝臣和宗亲们讲一讲咱们这位陛下的真假!”
内侍监近前几步,跪倒在地,满脸哀色,开始说自己勤勤恳恳工作,却莫名其妙被皇帝赶出宫的那些事,末了又说:“奴婢侍奉陛下多年,感情深厚,何以无缘无故就被赶出宫去了?到底是侍奉不周,还是有人急于将熟悉天子的近侍统统除掉,诸位大人和宗亲心中自有分辨!”
徐太傅便看向皇帝:“陛下有何解释?”
皇帝笑了:“朕哪里是无缘无故的赶他出去?你这狗才,惯会为自己分辩。”
他想了想前世内侍监翻车的原因,不假思索便扣了上去:“这狗东西的同产兄弟仗着他的势在山东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朕骂了他一次,叫收敛些,不得伤民,他嘴上应了,实际上却屡教不改,甚至暗中起了怨怼之心。朕原本想将他打发出宫去的,只是顾惜他多年尽心侍奉,实在于心不忍,哪知道那日皇后生产这样的大事,他都敢隐瞒不报,朕实在容不得,便将他打发走了……”
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毫无破绽。
皇帝还指了指旁边书架:“弹劾他同产兄弟的奏疏还在那儿,你们自己去找着看。”
从前那些奏疏留中不发,是懒得去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两厢对峙,就变成天子敲打过了,但是刁奴不听。
反正人嘴两张皮,全看皇帝怎么说。
吴 大学士离得近,过去翻了翻,果然找到了皇帝所说的奏疏,自己看过一遍,又递给徐太傅和顾大学士看。
皇帝作为被刁奴辜负的傻白甜主子,无奈的摊了摊手:“这难道是朕做错了吗?他兄弟鱼肉百姓,朕责备他做错了?别说是宫里,就算是官宦人家,主母难产,哪个奴婢敢拦下不报?朕顾惜他多年侍奉还算尽心得力,便不曾惩处,只将人赶了出去,若朕真是假冒的,为何不直接寻个由头将他杖杀?就算真把他杀了,又有谁会说二话?”
宗正等人听得颔首,徐太傅也不禁正了神色,目光凌厉,问内侍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内侍监猝不及防,连声叫屈:“奴婢,奴婢冤枉啊!陛下何曾因为老家的事情责难过奴婢?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皇帝捡起方才被徐太傅摆在案上的奏疏,直接砸到了他面前去:“难道这是胶州刺史诬陷你兄弟的?搞出来这么一档子事,他图什么?图把你拉下去,他进宫来顶你的缺?!”
那奏疏并不沉重,内侍监却被砸得屁滚尿流:“不,不是,奏疏所言之事或许是真的,但陛下从前的确不曾因此问罪奴婢啊!”
皇帝义正言辞道:“你是说朕想包庇你吗?可笑,朕岂是那种亲近佞臣的昏君!”
内侍监被他噎住,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而是伏在地上呜呜痛哭。
皇帝便嗤笑道:“你兄弟鱼肉乡里是一件事,你轻慢中宫是另一件事,皇后生产当日你被赶出宫去,这事儿你岂能抵赖?”
内侍监无言以辩,被愤恨与不甘占据的内心终于生出几分悔意,膝行上前,忏悔不已:“陛下,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啊!都是文氏——”
他一指文希柳:“都是这个毒妇要挟奴婢,说奴婢若是不肯配合她,便要使人将奴婢全家除掉,奴婢是受制于人,不得已而为之啊,陛下!”
文希柳莫名被人反咬一口,又惊又怒:“明明是你先找上本宫弟弟的!”
内侍监此时却顾不上同她争辩,只一个劲儿的磕头,哀求天子饶命。
皇帝看也不看他,便摆手道:“背主的奴婢不必留着,拉下去,五马分尸。”
近侍们默不作声的上前来,堵住内侍监的口鼻,连拖带拽,将人带了下去。
第一个上场的证人就这么被了结了,事态究竟如何,似乎初见明朗。
皇帝伸了伸懒腰,看一眼太后,语气轻蔑,以手支颐道:“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结果就这么两下子,母后,你这样让朕很难做啊。”
太后:“……”
太后气个倒仰:“难道你近来性情大变是假的吗?难道你忽然间变了习性、饮食大改是假的吗?区区一个奴婢,没了也便没了,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讶异极了:“朕怎么性情大变了?”
太后厉声道:“你从前是如何偏宠贤贵妃和淑妃的,六宫皆知,如何忽然间转了心,一意向着中宫?”
皇帝倍觉无语:“真是奇了怪了,朕想跟皇后修好,不搞宠妾灭妻那一套,这也有错了?母后你是不是年轻时候在后宫吃过太多苦,又不被父皇宠爱,所以心理扭曲,看不惯儿媳妇跟儿子夫妻和睦啊?”
太后:“……”
太后险些闭过气去:“你放肆!休要胡乱揣测!”
“真的只是朕在胡乱揣测吗?朕不信!”
皇帝狐疑的看着她,摇头道:“朕跟皇后关系好怎么了?皇后难产,公主诞下之后便有些娇弱,朕多疼爱一些,又怎么了?不过想想也是,你自己三个小孩只养活了一个,阴差阳错毒死亲生女儿之后还跪在地上被父皇打,难怪心理这么不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