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这一席话说完,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徐太傅等老臣眼观鼻鼻观心,低头装死, 宗正及其余宗室更恨不得立时往耳朵里塞一团驴毛才好!
天,能不能给个高能预警, 别一上来就放大招啊!
这种内宫阴私、皇室密辛, 是我们能免费听的吗?!
太后如何也想不到这冒牌货会说出这些来,当着众人的面, 且惊且怒,且恼且羞,一张老脸霎时间涨得通红,嘴唇颤抖几下, 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淑妃看得心急,伸手在她臂上掐了一下,冷冷道:“好啊,眼见诡计被戳穿,你便满口胡言,含血喷人!丽妃也好,明昭仪也好,她们都是先帝的后妃, 且都早已过世,现在死无对证,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你口口声声太后娘娘毒害先帝三皇子,却反害了嫡亲公主的事情,就更是无稽之谈!”
她目光凌厉, 寒声道:“太后娘娘乃是先帝中宫, 先帝所有儿女都要称呼她一声母后, 无论何时都能稳稳立于不败之地,她何必出手毒害庶子?公主乃是太后娘娘亲生,她身为人母,如何舍得毒害自己的亲生孩儿?更不必说事后先帝下令彻查此事,也不曾为太后娘娘定罪——你总不会觉得是先帝昏庸,不辨忠奸吧?!”
皇帝嗤笑出声,却不急于回答,目光往太后脸上一瞥,又去看淑妃,等见到贤贵妃和被她牢牢抱在怀里的皇长子之后,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啊,真是好!怪道从前你们斗得跟乌眼鸡似的,现在却联合到一处了!”
他直接点出了这三人的心思:“太后娘娘跟叶氏想求承恩公府满门,文氏想扶持皇长子登基做摄政太后,两方联手,各取所需。只是朕挡在前边儿,可不就碍你们的事了?难怪非得将朕除之而后快!”
皇帝又笑了几声,转身回御座上坐了,半靠在椅背上,神情冷鸷,居高临下道:“来吧,朕今日颇有闲暇,不介意多看一场猴戏,当着宗亲们和老臣们的面儿,把你们的证据拿出来,朕倒是很想看看,你们究竟能如何证明朕这个天子是假的。”
太后见他如此自若,神态一派坦然,心头先自怯了三分,一时踌躇起来,隐隐开始怀疑此人究竟是真是假。
淑妃也为之所摄,不敢贸然出声。
> 文希柳却知道自己已经赌上一切,一旦输掉,就是血本无归、九族俱丧,别管这人表现的如何气定神闲,都必得去拼一场。
当下便板起脸来,低声同太后道:“太后娘娘,您现在若是觉得动摇了,那就正是中了他的奸计,想想他身上的诸多疑点,想想那些被他处置掉的亲信近侍,再想想他近来的剧烈变化,您扪心自问,他当真是您的亲生子吗?!”
太后听罢神色果然随之坚定起来:“险些中了他的计策!”
皇帝只是冷笑,笑完之后忽然抬手,唤了声:“徐太傅。”
既然尚未确定天子真假,当下还是得按照天子的礼节对待他。
徐太傅便出列道:“老臣在。”
皇帝道:“朕有件事情想问你,哦,几位大学士也听着。”
以徐太傅为首的几位老臣齐齐应声。
便听皇帝道:“今日之事,若坐实是太后与叶氏为保全承恩公府那群大逆之臣、勾结本该被赐死的庶人文氏一道构陷君上,欲置天子于死地,祸乱天下,此三人该当何罪?”
话音落地,御书房内一时寂静无言。
几位大学士讷讷不敢作声,下意识去看领头羊徐太傅。
而后者不负众望,神色肃然,一字字道:“遵从国朝法典,若坐实此三人谋大逆,则叶氏、文氏当夷九族,首犯五马分尸,太后为天子之母,不可加刑,当往太庙祈福忏悔,素衣简食,幽居至死!”
&nbs p;太后与淑妃、文希柳齐齐变色,神情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惧怕,旋即转为凶戾。
太后更是当即针锋相对:“若坐实有人鸠占鹊巢,冒充天子,夺我国祚,此人又该当何罪?!”
徐太傅同样断然道:“同样夷九族,五马分尸!”
太后冷冷的笑了。
皇帝也笑了,然后继续问徐太傅:“今日诸位重臣俱在,朕仍有一言相问,依御史所奏,刑部与大理寺共同核查,承恩公府所犯数项大罪,朕亲自裁定其刑,是否有不公之处?”
徐太傅道:“天子圣明神断,并无不公!”
皇帝又问:“文氏一干亲族所犯罪责,是否有不实之处,朕亲自裁定其刑,是否有不公之处?”
徐太傅拜道:“臣亲阅此案,其中并无不公之处。”
皇帝微微颔首,继而对上他的视线:“徐太傅,你是三朝老臣,素来耿介,朕信得过你,所以当下还要问你一句,无论今日之事如何收尾,朕这个天子是真是假,你都能依照朝廷律例,使得乱法之人认罪,明正典刑吗?!”
太后听他直接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显然是即便他死,也得拉上承恩公府满门,当下怒极作色:“竖子尔敢!”
而徐太傅已经取下头顶官帽,正色道:“若法不得伸,老夫愿一死以谢天下!”
“好,”皇帝面露赞色:“太傅不愧是国朝柱石!”
然后便靠在椅背上,轻蔑的看着太后一群人:“母后,事到如今,你也该看明白了,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别的余地了,你有什么人证物证,统统摆上来吧,朕等着接招!”
太后心知自己被他摆了一道,先前那一席话说出来,就算真的将他辩倒,认定这是个假天子,怕也救不出母家众人了!
想到此处,她既是愤慨,又是怨毒,死死的瞪着皇帝,只恨不能生噬其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