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的很痛,尤其在腕侧软骨的部位,酸胀到惠不时咬紧嘴唇,防止自己发出嘶嘶的呼痛声。
然而他的手指依旧维持着动作,命令召唤的式神【虾蟇】的长舌死死黏住真希握着咒具的手部和脚踝,让对方再无法行动。
“这才是真正的结束,前辈。”
说到这里,惠终于弯起唇角,露出进入道场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赢的人是我。”他说道。“是你输了。”
说完这句,少年的表情一松,像是被一股力量抚下了眼睑。
青蛙式神像先前的玉犬与鵺一样啪得消失,而惠也再控制不住突然上涌的睡意,倒了下去。
……
就在现实当中的真希目瞪口呆、惊慌地唤来道场外守着的五条家侍女,同时试图大力摇醒(或者说揍醒)沉睡不起的伏黑惠时,意识里的少年眨了眨眼,也对自己的状态有了清晰的了解。
沙漠,黑夜,弯月。
“清醒”后的伏黑惠环视四周,对这熟悉的设定场景又淡定了几分。
毫无疑问,他又做【那个梦】了。
只不过这次与先前都不一样,这是突如其来的白日入梦。
虽说惠有过夜晚忙着熬夜、早晨在课堂上一通补觉气得老师哇哇大叫的绝佳经验,但不论每次梦到什么,白天或是黑夜,他所拥有的视角通常会添上磨砂一般的滤镜质感。
没那么清晰,没那么好代入,也更容易忘在脑后。
但是这一次的梦境?
少年低下头,掬起一捧细沙,任由那沙子从张开的指缝簌簌滑落,残余的触感依旧停留在指尖。
他又站起来踢了踢沙子,强烈的拖沓感拉扯着他的小腿,连带着沙子溜进鞋子里的细痒感都真实得不可思议。
他怔忡地想,到底是谁把那层磨砂玻璃给拿走了。
这样逼真到极致的感觉,是他在梦中醒着,还是这一切其实皆是真实、并非是梦?
……总之还是别想太多了。
毕竟只是一场梦。
惠在心中宽慰自己,一边拖拖踏踏,在这片寂静的沙漠中艰难前行。他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赶在彻底苏醒过来前利用时间,就绝对可以好好探索这片荒芜沙漠,获得充足的情报。
况且,他还有件一直以来都想去做的事。
惠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在这片茫茫的白色中放目远眺,寻找黑色的踪影。
他想借这没有磨砂玻璃碍事挡眼睛的机会,去近距离地观察那个漆黑的人形恶魔。
黑色的怪物并不难找,何况他们的梦中相遇本质上已有数十次之多——甚至称得上是熟人。凭着潜意识的指引,惠越走越觉得顺畅,他很快瞧见干枯如爪的石英枝干,比水平线略高一线的沙丘,以及背对而立、静静仰视着夜幕弯月的……
【恶魔】。
似有感应,他很快回过身来,黄绿色的非人眼瞳紧紧锁定住了他。伏黑惠不由地屏住呼吸,心脏跳得飞快。
要说些什么好呢?少年迷迷糊糊地想。
他记得头一回做梦,当时就问过恶魔不少问题,可是一个都没有回答。也许这只恶魔天生没有声带,就和他的蝙蝠先生一样无法说话。
而当恶魔的双翼呼地张开,朝他笔直走来时,惠又想着不该就这样尴尬对视,问些问题又不难,也好让自己应对这份磅礴涌来的压力。
“你到底是什么?”
“你是咒灵吗?还是说真正的恶魔?”
少年问道。“为什么我总会梦到你?”
“为什么你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我在现实中见过你吗?”
恶魔保持沉默,眼睛不眨。
他不打算开口,不意味着海胆头少年就此放弃。惠倔强扬起脖子,虽然身体在轻颤,但没有后退半步。
他看着身上洒落的月光逐渐黯淡消失,自己的整个身体陷入恶魔巨大身躯的阴影下。唯一的月光,还是透过他赤=裸上身中央的空洞传来的。
恶魔站定俯身,带着硕大骨角的头颅顺势倾靠,那张带有浓重泪痕印记的面容强劲冷凝,极近的距离之下,其冲击力迫得惠失魂落魄,几乎就此摄出灵魂。
直到他被那上方垂落的墨色碎发轻柔地碰了碰脸,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鼻翼间传递的呼吸都急促了几拍。
“有些……咳,太近了……”
从未被男性生物如此专注的凝视,连带着对方苍白皮肤上丝丝的凉气都能察觉,惠莫名有些尴尬,颇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真是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少年嘟囔着挪动脚步。“我可什么都没有啊……”
然而那不自在到想要后退的举动,却被立刻止住了。
因为恶魔抓住了他。
最先攀附上来的是漆黑锐利的骨爪,握住了惠的双肩;紧接着是长到悬空环绕的长尾,缚住了少年蹙眉想要摆动的腰身。
最后彻底定住他挣扎动作的,是恶魔清冷磁性的嗓音。
“我想要的只有一个。”
少年睁大了眼睛。
手腕也被缠住了,连带着肿起的部分都勒得生疼。恶魔却无动于衷,那只带着森冷寒气的骨爪轻轻落在少年激烈跳动的胸口上。
“伏黑惠。”
“把你的心给我吧。”
……
伏黑惠随即醒了过来。
他甫一睁眼,还未来得及说话,对上的就是五条悟难得严肃的面容。
“津美纪出事了,惠。”他说道。“快点跟我走。”
……
与此同时,将黑崎一护等诸多麻烦直接丢在东京,乌爾奇奥拉顺着反膜的能量连番响转,终于抵达八丈岛的上空。
虽然他认出身后紧追不舍的灵压是破面第六刃的豹王无误,不过黒翼大魔此时无意去理会与他的决斗。
——这里还有一个恶心的垃圾需要处理。
破面目光沉沉,释放出探查回路。右手停留在腰间的斩魄刀柄上,俯视整座被夜晚黑暗笼罩的岛屿。
一个胆敢对他庇佑人类下手的……低劣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