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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因缘

成蟜觉得, 自己今夜委实不够冷静。

倒不是他耐性不足,而是韩非对崔元的心思,他比谁都要清楚了解, 毕竟那些无人知晓的日日夜夜, 两人相处的所有细枝末节, 他都完完整整看在眼里。

崔元对韩非,总是与旁人不同的。

室内并未燃灯, 房门落锁后,光影便只得自缝隙中漏进些许,待双眼稍稍适应了室内昏暗, 成蟜方抬步绕过屏风, 进而弯身将崔元稳稳放置在软榻之上。

手指离了对方腰身,却并未着急撤回, 而是沿着崔元的眉眼,顺势向上为他抚平额前散落的发丝,指腹不经意摩挲上对方细白莹亮的肌肤, 成蟜手势一顿,眸光复又晦暗几分。

成蟜的声色不由带了些酸涩与抗议:“早便知他心有不轨, 哥哥便如此疏于防备?”

话罢似乎还不解气,玉指探上对方的手腕, 发泄般浅浅咬上一口。

榻上的青年应是醉地厉害, 感受到腕上密密麻麻的酥痛,竟是睁开那双酒色深眸,忽而翻身将成蟜一把带至身下。他的力气难得比平时大上些许, 借着满头酒劲, 在成蟜耳旁嘟囔一句“我也会”后, 便直接张开贝齿, 狠狠咬上暴露在眼前的洁净脖颈。

许是劲头太大,咬出了血,崔元还不忘为眼前人好心舔舐干净。

成蟜俨然不曾料到对方的反应,钝痛袭来的瞬间,整个人尚处于混沌惊诧的状态,待脖颈处的疼痛逐渐消失,进而转变成一阵密麻燥人的酥热,成蟜方扣上怀中人的后腰,感受着对方迷蒙不清的注视,眸色成功转作危险的幽深,仿佛随时都会将眼前人剥开入腹。

嗅着面前淡雅宜人的酒香,成蟜的声音早已暗哑生涩:“哥哥是在故意招惹?”

说着猛一用力,崔元便已被他成功按回榻上。

成蟜的呼吸都已有些紊乱,唇瓣险险贴上崔元的白皙肩头,像是嗜血的凶兽,似乎下一秒便要疯狂咬上眼前的细肤嫩肉,吮吸舔舐着,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他甚至诚挚自然地想,这样惹人垂涎的肌肤,合该被他蹂.躏折磨,然后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深浅吻痕,如圈认领地的猛兽般,就此为他打上烙印。

然而就在他想要再进一步的瞬间,耳边蓦地传来一阵平缓稳定的呼吸。脑中的狂风暴雨瞬间安定回笼,成蟜抬眸去望,崔元如今早已在他怀中,毫无防备地入梦而去。

眼睫安静垂下一层淡影,乖巧的不像话。

成蟜后知后觉地摇头笑笑,方才差一点,差一点便要做了错事。

思及此处,成蟜撑起身子,先是为他掖好被角,而后平稳躺在崔元身侧,规矩盖好榻上薄褥,这才抬手摸了摸颈间的染血牙印,唇上的笑意竟是怎样都无法淡去。

若是让崔元得知他的醉酒之举,对方又该是怎样的有趣反应?

成蟜亦跟着阖上双眸,身子不自觉同对方贴得再近一些。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得个安心浅眠。

·

春和景明,嫣红姹紫。

想着不久复至三月上巳,李信散了朝会后,忙寻机凑至崔元身侧,同他聊起这两日的趣闻逸事。崔元早便习惯了李信随性的亲近,因而礼貌拱手别过诸位同僚后,方敛下眸中的疏离温色,转而笑意吟吟地回应着李信的倾诉。

两人顺路出了咸阳宫,李信弃马从车,同崔元一道乘车驾朝南驶去,见李信今日一反常态,着实有些羞怯不知何言的架势,崔元不由关切一句:“李兄今日似有心事?”

李信素来藏不住情绪,闻声直接抬眸提醒:“再过两日便是上巳了。”

上巳又如何?崔 元神色微有凝怔,莫不是要同早年那般随秦王出城祓禊?

李信见他未能及时参透自己话中之意,窘迫之下只得道句:“待至崔兄府中,再详谈此事。”

崔元心中隐约浮出些许预感,但鉴于李信现下俨然已有些心驰神乱,因而只淡淡含笑应下,并不执着于点破对方的少男心事,“既如此,崔某今日便与李兄把盏同欢。”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又随意聊上几句,李信应得心不在焉,视线却始终凝在浮动的绉帘上,像是要透过眼前的些微缝隙,进而瞧向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

少顷至府,崔元引着李信踏进府门,进而穿过藤蔓遍布的回廊,经中庭抵至房中稍作更衣。李信见他进了房门,本欲在庭中徘徊静候,谁知方转过身子,便自绿茵遮盖处,瞧见一道匆匆行过的婉约身影,面如牡丹初绽、形如芍药迎风。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信直接快步上前,猛唤一声:“阿姊留步!”

阿芜本是听说公子携客归家,遂至后院摘了些公子最爱的桃花,用竹笥装了,打算送至厨室做些新鲜体面的桃花饼。谁知方绕上廊道,便被人自身后高声唤住。

听声音熟悉至极,若未猜错,应是那李家郎君无疑。

思及此处,阿芜的步子成功顿住,正迟疑思忖间,身后的男子便已鼓足勇气追至阿芜跟前。对方应是想执起她的素手,可见她臂上挎着竹笥,双手亦紧紧攥着竹笥边缘,似乎生怕同自己有半分接触,因而指尖都已紧张用力到有些盈盈泛白。

李信忙收回手势,双唇抿了抿,希望能将心中的忐忑化去三分,谁知话至嘴边,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声色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不知阿姊后日……可有空闲?”

话罢还不忘搓搓手掌,以掩饰语意结巴所带来的扑面尴尬。

有一说一,他虽是个惯爱冲动行事的武夫,可他也是个常思凌云志、不甘坐等闲的理想主义者,他相信第一眼的感觉,那种宿命般难以逃避的认定感,人们常会称之为:一见钟情。

很明显,他对阿芜就是这种感觉,一种从来不曾对旁人产生过的感觉。

在得知对方本为吏臣妾时,李信确实有过一瞬间的疑虑,可后来他想了许久,还是没法劝服自己放弃,哪怕对方曾婚配他人,这都不是阻碍自己表露情感的缘由。

毕竟若是真的喜欢,过往如何本就该如浮云一般,置之不理便是。

阿芜俨然不曾料到李信会有此一问,就算她再过蠢笨,也不会不知晓上巳邀约的意义。在自己下意识回答问题之前,阿芜总算保持着冷静,率先思考起自己该不该有空的问题。

有空则是默许,是纵容;可若拒绝,便意味着无意,意味着彻底放弃。

阿芜心中难得涌出几丝滚热情绪,声色却始终平静如常:“后日事务繁忙,阿芜难以抽身。”

李信想来是有些急了,眼眶都不自觉泛上几分血色:“阿姊忙些什么?”

若是当真要务缠身,他可以去求崔元行个方便,待他与阿芜上巳郊游结束后,大可亲自陪同阿芜一道梳理忙碌,这本不该是对方拒绝自己的借口。

听出李信的言外之意,阿芜的脸色都已有些青白,心中本是坚定不移的念头,突然便被他那莫名委屈的声调拨乱,只能借势踉跄退后半步,换来对方一阵作揖请罪。

他好像是真的尊重自己。

阿芜知道李信本就是赤诚之人,对待人事物从来不含半分门第浅见,但相好并不是简单两人之间的来往,而是自己要完整融入到对方的环境中去,他们之间的门第太过参差,就算是自己有意,就算两人能心意相通,最后恐怕也只能落个有缘无份的结局。

阿芜顿一顿,复理性出声道:“阿 芜本乃吏妾,郎君若执意相邀,怕会辱了贵室清誉。”

李信不知是否听懂她话中含义,听她言罢,却只兀自道声:“这便是阿姊心中所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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