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前面,睢鹭笑着低头问乐安。
“没什么。”乐安也笑着答。
睢鹭挑挑眉,随即,目光在人群里瞅了又瞅,还是没瞅到什么之后,又低下头,若无其事似的问乐安:
“怎么没见那位大人?”
“嗯?”乐安懵逼。
睢鹭好心提醒她,“下午丑时中至寅时末,跟你相谈甚欢的那位大人。”
睢鹭早就看到了。
下午他在应付那些问题层出不穷的人们时,乐安原本好好一个人在边上待着,还时不时就看看他,但从丑时中开始,她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三十来岁、面白俊朗、笑地很讨喜的男人。
睢鹭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男人,且那张面孔,也不是方才声援他的那些乐安旧属中一员,但睢鹭起初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乐安认识而他不认识的人太多了,兴许又是某个昔日旧友什么的。
但——
接下来从丑时中道寅时末,整整一个半时辰左右,乐安一直在跟那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也不知说什么,把她逗地脸上笑容便没停过,而且——
她再也没朝他看过一眼!
睢鹭一次次望过去,却总是看到她在看着那个男人。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睢鹭面上不显,仍旧镇定自若,但却实打实地在心里记下了。
尤其在寅时末,看到乐安和那个男人一起去了不知哪里之后……哦,黄骧说她去了厢房。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人说,还要去厢房?
于是睢鹭又想起与乐安成亲前,黄骧等人给灌输的一大堆乐安曾经的“风流往事”,什么他们那些人不少都钦佩甚至恋慕公主啦,什么直至今日仍旧有许多人对公主痴心不改啦,什么一听到公主要和他睢鹭成亲许多人不服啦……
哼。
舌战群儒一整天,本来应该口干舌燥的,但睢鹭丝毫没感觉口干,反而觉得刚灌下一整坛醋,一开口,那呛人的醋酸味儿便直从口腔往外涌,方才好不容易忍住了,这会儿一看乐安突然回头看,于是,立刻有点绷不住了。
当然,最终,他还是自制力超强地忍住了,他可没有吃醋,他只是问问——
“噗!”
乐安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
睢鹭:……
“你这难道是……吃醋了?”乐安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
“我没有吃醋。”睢鹭板着脸道。
然而这无异于不打自招。
“你在想什么啊哈哈哈哈……”
乐安丝毫不给睢鹭面子,笑地前仰后合,要不是挨着睢鹭,牵着手,怕不是要笑倒在地上。
睢鹭:……
算了算了。
“所以那个男人是谁?”既然笑都笑了,这口醋他必须得吐出来。
然而——“你猜。”乐安恶魔般在他耳边低语。
“李臻!”
“哈哈哈!”
一行人在无数的欢声笑语中离去,背后是空荡荡瞬间冷清下来的吏部,卢玄慎一个人,一步步走着,走过那行人方才站立说笑的地方,走过他们曾经走过的路,仿佛,还能感觉到空气里残留着的,欢笑和温暖。
*
回到公主府,府中果然已经备好了宴。
仍是乐安大婚时,宴请那些外地来祝贺的官员们的那个园子,只不过秋去冬来,此时园中寒冷,再加上下了一天雪,虽然雪早被铲去了,却依旧湿冷难耐,于是冬梅姑姑便叫人在园中四处挖了深坑,在坑中燃起一堆堆的炭火,将周围的地面都烤地干燥温热。
炭火上还有温着的酒和菜,众人挨着一团团炭火围坐,天地虽冷,但起码这一隅小天地,仍是温暖而热烈的。
没什么规矩,也没什么礼节,乐安站起来敬了众人一杯酒,随后便如众人一般席地而坐,喝着酒,吃着肉,大声谈论和欢笑。
而睢鹭则如大婚当日那般,为满园的宾客敬酒。
这些人中,有他因为乐安才相交熟识的聂谨礼黄骧等人,也有深恩故交如周先白,但更多的,还是仅仅因为相信乐安、爱戴乐安,因而毫不犹豫地也站在他身边、帮助他的人。
所以他必须感谢。
等敬完一圈酒,睢鹭已经有些头晕,勉强撑着清醒回到乐安身旁,便看见——
黄骧几人正围着乐安坐,这倒不算什么,关键是——那个柳文略,就坐在乐安旁边,两人之间距离还不到一指长,而且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这会儿的模样,简直是脸泛桃花,双眼迷蒙,死死地盯着乐安,就差把眼睛粘在乐安身上了!
于是睢鹭在吏部时,没咽下去也没吐出来的那口酸气儿,登时又翻涌了上来。
“在说什么呢?”
睢鹭一边说着,一边强势挤进那不到一指宽的空隙——当然是挤不进去的,于是柳文略被他一下子挤到了身旁的黄骧身上,把黄骧直接压倒。
黄骧“哎哟”了一声,随即身子也是一个不稳,然后又压倒了身旁的聂谨礼,聂谨礼目瞪口呆,丝毫无能抵抗,也跟着被压倒,然后倒在了身旁的仇尺宽身上——好在啊,仇尺宽身高体壮,终于承受住一连三个好友的重量,终止了人叠人。
而始作俑者睢鹭,嗯,丝毫没有反省。
他还盯着乐安,嘴里一股酸气儿上不来下不去呢。
而乐安——
“我们在说孙宁远。”
“?”
睢鹭迷茫,重复道,“孙宁远?”
“嗯。”乐安笑眯眯地点点头。
“就是你问的那个,跟我从丑时中聊到寅时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