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这些——”
“你到底要说什么?”
郑非说:“我听闻殿下曾对任引青眼有加,不知殿下有没有观察过任侯爷的手呢?”
任引的手?
太子鋆的记忆一路回拨,回拨到那年任引入都,他从琴台学宫的人手里接过书册,露出的左手上——
有一条状似烧伤的疤痕!
太子鋆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仿佛看见了九年前的大火:“不、不、不——”
“看来殿下知道我在说什么。”郑非温柔地搀扶着太子鋆,“任引出身不明、来历不明,殿下还记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诸浮的?”
“八、八年前。”太子鋆磕磕绊绊地答,几乎要晕厥过去。
“是啊。”郑非笑起来,好像长辈在善意地笑孩子的幼稚,“八年前才出现在诸浮,那么他之前的人生呢?”
之前的人生?
太子鋆出了一层细汗,不长久的记忆里任引的印象不断肢解、化成碎片,最后只剩一只又一只的左手,左手上有条分外灼眼的烧伤的疤痕。
“他出身不明、来历不明,没有父母兄弟,没有血缘亲情,殿下就没有好奇过在成为任引之前,他是谁么?”郑非贴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温柔而又引诱地说,“他经历了什么?他是靠什么活下来的?他有没有为什么人办过事?又为什么可以从那个人的手下离开呢?……他之前,有名字吗?”
“殿下,想想吧——任引为什么刺杀后还能完整地从王都出来,安然无恙地返回诸浮,陛下为什么一直和任引对峙,而不是开战呢?”郑非温柔至极的话语像一条锁链,把太子鋆紧紧地捆起来,他脑子里一会儿是沼泽的火、一会是灵殿的火,还有大业殿任引刺来的匕首,他笑起来带着冷色的嘴角弧度,还有王黔,那个能和任引并肩的、冷脸的、腰上有竹笛的文士。
“……唔,我不太懂这个,不过没我的下属讲得好听。”
“一个冷冰冰、得不饶人的人。”
“给我本书吧,他喜欢这个。”
“不好意思咯,辜负你了,殿下——”
太子鋆恍恍惚惚,汗浸透了鬓发与睫毛,刺得他眼睛都无法睁开,灼亮的太阳光在天空旋转,远方的云层里似乎有母亲那一句“鎏儿,是你”,然后变成了简巳抚摸着他母亲的信笺,他喂她喝药,和她说话,逗她笑。
一切都变得那样不顺眼,犹如长满了芒刺。
这时,太子鋆察觉到长而宽大的袖子里,郑非递来一把不过手臂长的短剑,十分冰冷,塞进他不停颤抖的手掌之中,冻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引导着他一点一点地握紧。
“这可是神兵。”郑非的声音犹如含着甜美的毒药,道,“神兵之利,削金断玉,足可弑王,他一个无名之人算什么。殿下,我言尽于此,就送殿下到这里。殿下,前路茫茫,互相珍重。告辞了。”
说罢,甩了一记大雷击的郑非便微微一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陪侍的宫人之中。
太子鋆紧紧握住冰冷的剑柄,好像在胃疼。
江奕只看到郑非亲昵地扶着太子鋆,而后太子鋆弯下腰去,二人附耳说了些什么,郑非继而微笑着消失了,但太子鋆还弯着腰,定在原地。
“鋆儿!”江奕忙冲上去,招手从宫人手里拿过一方帕子,一点点地替太子鋆擦掉汗,担心地道,“不如我们先别去了,鋆儿,你……”
“我、我没事。”太子鋆勉强道,几乎把所有力气都压在江奕身上。
“我们回去吧。”江奕再劝,“你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不——”太子鋆摇头,一字一顿,坚定地说,“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