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衣冷,水面粼粼波光。
狄飞白说:“最烦一些作古之人,偏要号称古今第一。这上一千年与下一千年,未必就没有超越他的。”
宗训笑脸附和,道:“冯仲这个古今第一,多半是以他辅佐神曜陛下的功劳。可惜他未能走出东郡,乱战中死于军前,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否则论功他未必不能登白玉京,点为文曲星。只能说时也运也。”
江宜一旁听着,想起半君那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师。所谓至圣无名,便是有胜于冯仲才华的人,未必却能青史留名。
宗训言谈间对冯仲颇有推崇,想必是同为幕僚,比常人更钦佩冯仲的成就。
江宜不免想到若是有人在狄飞白面前,声称有为古今第一剑客,狄飞白只会拔剑冲上去一决高下。
忽然一群人来到码头边,举着肃静退避的牌子,屏退闲人。
为首的是一名少年、两个小童。其中正有江宜游园一遇的那位童子。
“二位,不如上船暂避风头。”宗训说。
靠岸一艘楼船,气势不凡,显见是艘水师战船。宗训道是东郡新制的战船,邀请两人参观。上了船,还能看见那三人在岸边,清空了码头人群,不知摆弄什么东西,一时面朝大海,一时对着大日,神神叨叨。
宗训道:“那三位,是名都太常寺来的祝史与咒禁生。不知少侠与大师,有没有听说过近日的一个传闻。”
他有意等江宜与狄飞白发问,二人却都沉默,似乎并不感兴趣。
宗训眉头一挑,自顾自说下去:“太常寺司天博士夜观星象,发现客星犯紫薇。天象有异,太常寺算出异变在南方,近水,是以派来祝史一行人,沿东郡江宁池州一带查问。近日在我东郡盘桓。他们身负重任,总督大人也必得配合。”
宗训观察狄飞白神色,见他不为所动。
“是么,这我们不知道,也不关心。”
宗训笑道:“我却是知道大师有神通,可有掐指一算出什么?”
江宜呵呵一笑。心想,若说异变,沙州狼骑、且兰府遗族都不算么?也不知这夜观星象,观得究竟准不准。
国朝表面上海晏河清,暗地里却不知生了多少事端。
岸上三人逗留须臾,朝海的某个方向一指,随从拿图记下,一行人撤了。
宗训顺着祝史所指方向看去,忽然闭了嘴。
待得回程,已近傍晚。海面余晖如火烧。
江宜正要下船,忽被身后宗训扯住袖子。
岸上狄飞白回头:“?”
脚下甲板震动,只见平静的浅水一阵泥沙翻涌。狄飞白猛地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船梯却已收了。楼船随着潮汐滑向远处,眨眼间已离岸有两三丈远。
楼船的铁碇全数收起,两边摇橹,竟然加速驶向海面。宗训一手牢牢钳制着江宜,面对岸上愤怒不已的狄飞白,朗然笑道:“狄少侠,在下与大师且去东海龙宫一游,数日就回!莫要担心!”
“哈哈哈哈。”宗训笑声传出十里,摇着撒扇,一副得逞模样。
岸上狄飞白身影缩成一个小点,楼船滑入大洋,东郡已远远向身后退去。
江宜挣脱宗训魔爪,没有说话。
宗训赔礼道:“这艘战船大可容纳三百余人,食粮能供给数月,饮食生活都自有人服侍。大师可不必为生活担心。听说大师此行只为遍历四海,此事便是我自作主张,邀请大师一览东海风光。这一路景色无两,别处都见不到,大师定当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