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卿道:“你这几日见过赵宗正没有?”
“近日圣上罢了早朝,便也没怎么见他。”武德侯摇头,这时也奇怪起来,前两日他进宫要帖子的时候还撞见过赵宗正,他既然也求了帖,分明就是有要来赴宴的意思,那今日怎么没来?
许敬卿看他那后知后觉的样子,冷笑道:“你难不成真以为裴邵是在帮你?人只怕早就被扣在殿前司了,现在签字画押的供状说不定都到手了,要拿你还不是名正言顺易如反掌的事。”
武德侯闻言一凛,往窗外看了眼,果然察觉明哨暗哨处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咽了咽唾沫,刚才还不怎么怕,这会儿却是有点回过味来,事情恐怕没那么好糊弄了,不免气急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长公主这分明是冲着你来的,怕是还记恨当年你害她离京的事所以借着打压我报复你呢,许相,你可不能不管啊!”
许敬卿看着武德侯,似乎想说点什么。
他起初也以为程慕宁是杀鸡儆猴,想拿掉一个武德侯下他的脸面,可这么大费周章只为泄愤,不像程慕宁的性子,她必定另有所图,至于所图为何——
那就要看长公主现在最缺什么了。
武德侯这人没什么脑子,唯独在敛财这件事上展现了空前绝后的能力,姚州那样鸡角旮瘩的地方,他都能想方设法给自己造一个金窝,这也是为什么许敬卿要费劲把人弄进京,毕竟在朝中做事,光是上下打点官员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用得着武德侯。
而武德侯进京后,也确实不让人失望,他一年所敛之财,就比得上一个中等州府两年的税银。旁人虽未必知道这么细,但武德侯素来张扬,每日穿金戴银招摇过市,他府里有二十几房姨娘谁不知道,候府有钱,更是阖京皆知。
长公主现在最缺的,可不就是钱么。
到地方调粮借马,就算速度再快也不会比直接抄贪官污吏的府邸来钱快,武德侯又是许敬卿用的人,这个冤大头,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只是以武德侯这视财如命的性子,若是现在让他知道这回是为着钱财让人这么算计,只怕情急之下又要聒噪生事,要是稍后抗命拒捕,事情只会更糟糕。
许敬卿没再多说,只缓叹了声气,难得耐着性子宽慰他:“你我同气连枝,我焉能不保你?届时你见机行事,我在外头自会替你周全。”
也只能这样了,武德侯惴惴不安地闭了嘴。
这场宴席到此实则已经结束了,程慕宁到后山的阁楼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满头珠翠压得她颈疼。
银竹从刚才散席就愁容满面,将团扇递给程慕宁,道:“按理说不该,殿帅怎么会替武德侯说话?这几日殿前司要什么给办什么,分明是已经心照不宣,默许下来的意思,临了却来使绊子,这是什么意思?”
程慕宁深夜指使殿前司去翰林院取试卷,姜覃望都能因此留个心眼,在今日提及策论时立马反应过来,裴邵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几日他对扶鸾宫的有求必应,也的的确确是认可了她的做法。
至于现在为什么又不应了,程慕宁笑了一下,语气平常,似乎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倘若事事都照办,岂不是落了下乘。”
银竹面色凝重道:“那可会坏事?”
“嗯……应该没事。”
裴邵和许敬卿在京城斗了三年,现在一定比她还想拿下武德侯,但显然他也不想让殿前司就这么被推着替她效力,方才席间,他最后的推辞可见其意。看来想要建立长期关系,有些话还需得挑明了说,若是今日拖到最后再以形势逼他合作,反倒不好。
裴邵这个人,吃软不吃硬,真逼急了,还挺难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