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进来,室内温度仿佛骤降。
稚陵微微抬眸,眼前人玄衣黑氅,眉如墨画,容貌极其俊美,堪称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稚陵说:“陛下?怎么来了?”她看到他,本应高?兴——可一看到他时,便想到了她做的那个?苦楚酸涩的长梦。她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估计连刻意弯起的笑容,也显得分外难看吧。
即墨浔淡淡扫了眼桌案上的画,道?:“爱妃还有这等闲情逸致。”语气听不出?什么不对。
随他走近,龙涎香极快弥漫开,笼罩住稚陵,她垂眼看着自?己的画,小心收拾着画笔,心里想,总要找点东西做,打发时间。
即墨浔忽然揽住她的腰肢,这才回答她那个?问?题,磁沉嗓音含着笑意响起:“朕已阅过文书。答应你的,仍然作?数。既然不想晋贤妃位,那还有什么心愿?”
稚陵却浑身僵硬,在他手臂桎梏里,下?意识地挣开,脸色泛白,说:“别无所求。”
他见她竟挣开了他,脸色一沉,道?:“别无所求?……稚陵,你要为自?己做做打算。”
她却忽然笑了笑,抬起眸来,清淡无澜地望他,旋即垂着眼,也不看他,只是慢慢将画卷卷起。
她一边卷画,一边轻声说,“臣妾所求,只怕陛下?做不到。”
她低着头,所以没看到即墨浔那漆黑眼底被表面笑意藏抑着的愠色。他幽幽说:“有什么事?,朕做不到?”
她动?作?微顿,蛾眉轻蹙,状若玩笑般,轻声缓道?:“只求陛下?,日后若要遣散后宫,可准许妃嫔各自?婚嫁,勿使红颜,对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哪知他突然一手按住了她的手背,叫她暂停下?卷画。他冷眼扫过这画上风物,脸色愈发难看,拧着眉,沉声质问?她:“教你画画的,是谁?”
为何笔触与钟宴如此相似!
稚陵支吾说:“家乡的邻居。”
他钳紧了她的手腕,高?大的身子骤然迫近,逼得她抬起下?巴,漆黑眸里酿出?滔天的怒火,他再忍不住,勃然大怒道?:“这个?时候,你还想骗朕?你还想‘各自?婚嫁’!?你准备嫁给谁?嫁给你那个?青梅竹马的武宁侯世?子钟宴吗!”
他眼见着稚陵眸中从清淡无澜,变得吃惊诧异。
这些时日,辗转反侧,本以为她受人诬陷,可拿到她所写文书比对了字迹,结果令他不可置信。没想到她竟——
即墨浔从怀里抽出?一条殷红的红绦来,高?举在她眼前,那“封侯拜相”四字清隽秀丽,出?自?她手,毋庸置疑。他见她脸色又白了好几分,冷笑着问?她:“你应该认得它吧?”
稚陵望着这条红似鲜血的红绦,静了静。
即墨浔眼里还有几分他自?己也不知的期待,大约在期待她否定他,告诉他——她不认得。
可半晌后,她神?色恢复成了一片淡漠寂静,像月光下?渐渐落定的尘埃。“认得。”
他喉结一滚,眼神?暗下?来,哑沉嗓音冷冷重复:“认得?……”
他接着问?:“他是你的意中人?”
稚陵点点头。
他呼吸骤急:“朕呢?”
她垂着眼睛,趁他手劲稍松,便不动?声色抽回了手,淡声道?:“陛下?是君。与我,是君臣。”
他几乎不可置信,黑眸里波澜起伏,嗓音沙哑,说:“朕不信——你娘亲当年告诉朕,她说,你仰慕朕多年!”
她微微一怔,良久,轻轻一笑,似有几分苦楚轻嘲,“当年……为求活命,娘亲才那么说的罢。”
这条红绦被他攥紧,在手心里一个?用力,顷刻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