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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皇宫, 御书房。

晏帝坐与御案后,手中握着一张折子。

年逾中年的他身着一套便服,面上保养得好,还是年轻模样, 只是嘴角隐约现了几丝细纹。

“这两日弹劾娄爱卿的不少, 是得罪了谁?”晏帝奏折后『露』出一双眼睛。

娄诏身着五彩制绣官服, 微微欠身一礼:“微臣管不了别,只能管得了自己。”

“这样啊?”晏帝笑笑,嘴边细纹加深, “他们要朕严惩, 说一手『操』控顺天府断案,大逆不道。”

后面四个字, 显然是特意咬,谁都能听出其中深意。

“臣不曾『操』控, 那只是实情。”娄诏并不急,脸上一派沉稳, “皇上一查便知。”

晏帝扔下折子,身子往龙椅中一靠:“是朕的左右手, 也是些的眼中钉。就说那空置多年的中书令, 下面一片反对。”

娄诏不语,微微垂着眼帘。

“倒沉得住气。”晏帝手指敲着龙椅扶手,上位者的深沉全敛藏严实,“不若明日,朕就下旨, 封为中书令,入驻中书省。”

“皇上三思,”娄诏抬头, 与晏帝目光相视,“不若就按着他们的意,罚了微臣。”

“罚?”晏帝量一下,“不是罪吗?”

娄诏下颌往回一收,道:“这样做,正以暂时稳住他们。”

“想怎么样?”晏帝起了些兴致。

“运河南扩,皇上便让微臣前去监督,修扩,每日进展,送回京城。”娄诏身子前倾,双手拱礼,“便算是罚。”

晏帝思忖不语,眼神盯着这位二十出头的中书侍郎。

“去吧。”良久,晏帝开口定下。

船一直往南走,路上经过一处渡头,便会停下,卸下什么货,又会带上什么货。

码头上的伙计搬搬抗抗,一派热闹。

关语堂的伤好了不少,眼甲板上忙活,忙碌惯的脾气些坐不住,手痒痒的想上去帮忙。

是结痂的伤口不能扯,他只能一遍遍过去看看,又站去船栏边,测测风向,看看水流。

冯依依时会下船去看看,一副『妇』扮,回来时总会带些当地点心,以及小玩意儿,那是带回去给冯宏达和桃桃的。

船靠在渡头。

天热,关语堂和冯依依在码头上找了一间茶摊儿。

茶博士提了水壶放到桌上,用当地方言招呼一声。

关语堂朝点头,挥挥手称了声“知道”。

冯依依买来的东西系在包袱中,一提一放里面叮当『乱』响。

“小妹,买了快一箱子了吧?”关语堂问,捞起茶碗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对于冯依依,关语堂总是很注意,天多热,也不会松开衣襟两块。若是和一帮伙计一起,那便是直接光着脊梁。

冯依依闻言,手在包袱上一『摸』:“难得出来一次,就捎一些回去。”

这次回辛城,冯依依觉得,余生都不会再离开。守着家,那是要的。

关语堂将茶碗搁下,抬头往船上看了一眼,便瞧立在船栏旁的瘦小身影。

“小妹,说咱们拿她怎么办?”关语堂问,口中所说之就是李贞娘。

冯依依手里转着茶碗,指尖感受到微烫温度,嘴角浅笑:“她是大哥所救,自然该来决定。”

关语堂摇了下头,嘴里笑了声:“不是不知道我,我哪会和姑娘家交道?她总找我,也不方便。”

“说的也是。”冯依依捂嘴笑,记起当年。

两初识,关语堂五大三粗的汉子,对着她说话结结巴巴,半天憋出了一句,“小妹”。

“我也问过她,”关语堂手臂挎在桌面上,另只手抓了几颗炒花生,“问她想去哪儿,她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无处去,还报恩之类。”

冯依依信关语堂的话,一路走来,那李贞娘话少,总是一副怯懦模样。

“小妹,俩住一间房,不若回去问问她?”关语堂把碟子剩下的花生,全推到冯依依面前,“眼看回辛城,总不能把她带回去吧?”

冯依依余光往船上瞅去,着李贞娘还站在烈日下:“既然大哥说了,那我就帮问问。”

船就要开,关语堂帮冯依依提着东西,两一起上了船。

李贞娘站在船舱边,看去关语堂手里的小包袱,又看看脸上的笑。

“关大哥,的衣裳我帮洗了。”李贞娘指着甲板上的凉绳。

关语堂看过去,颇些不好意思道:“这些事不用做,再说那衣裳也就穿过一次。”

李贞娘拘束的抓住自己的手,眼神中带着怯懦:“是我做错了吗?”

“不是,不是!”关语堂连忙摆手。

他本就不会女子交道,现在李贞娘如一来,倒让他觉得是自己嫌弃家一样,脸上些许尴尬。

冯依依关语堂手中接过包袱,道:“大哥的意思,是照顾好自己就行。”

李贞娘看看冯依依,小声嗫嚅:“我是看娘子忙,想着帮们做些什么?”

“是吗?”冯依依笑笑,就觉得莫名其妙,这又扯到自己身上?

“进去吧,船要开了。”关语堂抬头看看花花的日头,接着往船舱进去。

船开了,继续向南。

冯依依把买回来的东西,仔细放进箱子,回头就看李贞娘站在窗边往看。

“娘子,关大哥也是跑船的当家?”李贞娘问,脸上总是带着一股胆怯,“我听船上那些大哥说的。”

“是,”冯依依盖好箱盖,“底下一帮伙计跟着他干,就在运河上跑。”

李贞娘微微点头,又问:“和关大哥是夫妻,为何分开住?他伤,不该留下照顾他吗?”

闻言,冯依依一愣,遂看看李贞娘:“他喜欢一个。”

“们家在哪儿?家是不是很大?”李贞娘问,像一个求知欲高的孩子,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

冯依依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余光中是安静站在窗边的李贞娘。

“李姑娘,现在已经离开京城,咱也在运河上走了几日。想想,自己要在哪里下船?”

李贞娘紧紧抿起嘴唇,双手绞着衣边,指尖泛:“关娘子,要赶我走吗?”

冯依依转头看去,微微笑着:“怎么能说赶呢?咱们本就不是一路,我们要回家。”

一时静默,水声窗户传进来,哗哗响着。

“我很小的时候,我大哥就瞒着我娘,把我卖了。”李贞娘垂下头,轻轻说着,“娘子出身好,自然不知道那种悲苦的日子,简直暗无天日。”

冯依依本还话要说,如一来,反倒说不出。

李贞娘眼中闪烁着晶莹,声音带了哭腔:“他们给我缠了脚,整□□着我跳舞,跳不好就不给饭吃。为了让我保持纤细,每日只一顿饭。”

“现在跑出来了,不要再想过去。”冯依依劝了句。

“娘子不懂,”李贞娘屈起手指,拭掉眼泪,“我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

长长叹息一声,李贞娘声音中全是凄苦:“关大哥救我那日,是我受不了逃走,结果被追上抓到。”

听了李贞娘的话,冯依依大体也知道了事情。

李贞娘应该是哪家权贵跑出来,被抓住。后面碰上关语堂,知道回去必死无疑,李贞娘只能紧紧抓住关语堂这棵救命稻草。

只是说了如多,冯依依也猜出了李贞娘的心思,是想跟着她和关语堂回家,确切说是想跟着关语堂。

“先坐。”冯依依指指凳子。

李贞娘摇头,腮颊上两行泪痕:“娘子,别赶我走。”

“不是赶走,我们根本不路。”冯依依再次清楚说出。

她不能带上李贞娘回辛城。本来自己父亲就是躲避仇家,想要安稳度日。

这李贞娘跟着,总是个隐患。和京城权贵牵扯着联系,谁敢保证不会将引到辛城?

本来是关语堂所救,冯依依不好『插』进去说些什么。但是李贞娘要跟去辛城,断断不能。

“娘子,留下贞娘吧,我什么都愿意做。”李贞娘脸皱成一团,眼泪哗哗流淌。

双膝一弯,噗通跪去地上。

冯依依往旁边一闪,眼中犹疑:“贞娘,再想想,哪里亲戚以投靠?我们不会带上。”

李贞娘垂首跪着,一张脸完全看不到,安静的也不说话。

“当初官府给了安置银子,以带上。”冯依依又道,话说到这份上,谁也能听懂,“到时候我们也给添置些,以后好好生活。”

说完,冯依依不再留下,自己出了房间。

冯依依知道关语堂心眼儿实诚,对着李贞娘是说不出狠话的。只是这一定不能带上,说到底,李贞娘的底细,无知道。

晚上,冯依依给关语堂送饭,将日与李贞娘的话如实告知。

“小妹说得是,她与京城牵扯,的确不宜跟着咱们。”关语堂赞冯依依决定,毕竟他救了李贞娘,但是并照顾李贞娘的责任。

其实,船上这两三日,冯依依也看得明。

李贞娘总会意无意靠近关语堂,然后小声问话,得到回应就开心地笑。

身为女子,冯依依自然能感觉到。不过李贞娘的真实底细谁都不知道,不管真好假好,谨慎总是错的。

京城关语堂的那场劫难,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些事莽着上前,指不定会头破血流。

后面,李贞娘再也提过留下来,还是一副安静。

闲着就帮船上的伙计们送饭,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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