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田把大图点开,上面写着南瓜从入土到抽芽的过程,非常详细。他当时选了好几本书,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一本是专门讲南瓜的。
夏纪揉着暴风雨的狗头,顺口问∶"怎么突然提起树里了?她不是已经…….去世挺多年了?我记得是十三岁的时候吧?"
"十二。"
村田垂眸,纠正道∶"还差两个月才过十三岁生日。"
"今天去寺庙里帮忙,遇到森川了,他提起来——我本来想揍他,但是快过年了,怕老妈骂我,所以就没动手。"
夏纪有点意外∶"森川家也回来了啊?他家好像自从搬去大阪之后就不怎么回来了。我记得森川小时候也喜欢跟着你跑,结果你每次都把人家打哭,他爸妈来我们道场里反应好多次。"
"小时候你还因为这个被罚过不准吃晚饭?"
村田眉头一皱,记仇的补充∶"还有被打手心呢,都是那个讨厌鬼害得。他麻烦死了。"他记忆里,因为一些原因,家里人向来对他迁就喜爱。即使是最严厉的父亲, 也对村田回更加纵容些。
幼年时为数不多几次重罚,大多和森川早苗有关。
有风吹过去, 远处是灰蓝色的云簇拥着落日。落日余晖的光将云层边缘都染成灿烂的金红色,这样灿l烂的颜色也映照到大厦侧面光溜溜的墙壁上,铺开近红的金色。
村田坐在很高很高的楼顶天台栏杆上,右手是日轮刀,左手捏着一罐可乐。
忽然肩膀上一沉,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于是侧过头,看见黑发碧瞳的少女倚靠着自己肩膀。
是树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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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田脑子里冒出这样的念头,他自然而然的,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往下说∶"我去帮你买点药吧?"
"TCAS,或者MAOIS。"
"你可以和你父母说是跟我出去玩了,然后我们偷偷的去看医生。我认识产屋敷医院的一个医生姐姐,她人很好的。医药费可以我先借给你,等你以后工作了再还给我。"
树里抬起头,眼眸里没有光芒,眼睑下是厚重明显的青黑色。她扯了扯嘴角,大概是想要笑的,但是最终没有笑出来。
最后她拿起自己手上的可乐,轻轻贴到村田脸上∶"我的可乐好像没有冰。"她手上那罐可乐是温的。
村田愣了下——他愣神的片刻,树里开口∶"你去帮我买一罐可乐回来好不好?要加冰的那种。"
他点头,从栏杆上跳下来,又向树里伸出手。树里看着村田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你在怕我跳楼吗?"
村田∶"上面不安全。"
树里把手放到村田手心,然后跳下栏杆。她身体不好,跳下来时,跟跄了两步,然后勉强站稳。她抬起头看着村田,忽然自言自语∶ "理奈,人与人之间的悲欢根本无法相通。"
"他们和我诉说这个世界的美好,但我根本没办法理解。所以他们越开导我,我越觉得焦虑和痛苦——所有人都在说美好的事,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呢?为什么我没办法和其他人一样笑出声呢?"
"我知道他们在为我好,想让我变成正常人。但是他们越努力,越让我清楚的知道我是不正常的,我是异类。"
村田拉着她离开天台,语气自然∶"不相通就不相通吧,你只是生病了而已。他们没有生过病,所以才不能理解你。"
"等你把病治好了,你就可以和大家一样了。"
树里的声音低低的,从村田后面传过来∶"能治好吗?"
村田理所当然∶"肯定能治好啊,又不是什么绝症。积极吃药配合治疗的话,肯定会好的。"
树里把手从村田掌心挣扎出来。她站在原地,轻轻推了下村田的肩膀∶"你去买可乐吧,我在这等你。"
村田点头∶"好哦。"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 "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不要乱跑啊。"
他下楼,去买可乐。但是那天楼底下的超市冰块用完了——村田谨记着树里要喝冰的,他又去了其他超市。
夏日的暮色似乎比任何一个季节都长,又比任何一个季节都短。周围的行人都是脚步匆匆的,村田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就好像漫画里画家忘记了画脸的路人。
村攥着一罐冰口乐,往走。他看见了楼底下韦制着一群人,警察在呼喊着什么.但是他听不清
楚。
他想绕开人群的,太吵太闹了,万一把可乐挤掉了怎么办?
但是鬼使神差—又或者说是一种早有预感的心理,村田往人群围住的中心看去。
黑色的头发浸在血里,绿色的眼眸也浸在血里。漂亮的树里变成了一滩血和肉组成的烂泥。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跳楼了呢?"
"唉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心理承受力不行啊,随便一点打击就想着自杀。""说不定是闹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丑闻,害怕被家里人责罚吧?""所以说女孩子还是要自爱一点比较好。"
...
死了。
村田从梦里醒来。不是惊醒的,是梦结束后突然就毫无征兆的醒了。
他躺在床上发呆了一会,睡不着,干脆爬起来,走到院子里。院子里可以看见月亮,墙壁上攀过一片倾泻如瀑布的紫藤花。
其他人的房间窗户都是暗的,没有开灯。
村田走到院子里之后反而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似乎也没有特别想要做的事情,干脆走到紫藤花的秋千架子上坐了下来—他有点想给伏黑惠打电话,但是打开手机后发现时间是凌晨三点。